這時,一名宮女躬著身,快步走了進來,跪奏道:“稟王妃,陛下的禦駕已到了承元殿外。”
阿璃的心立刻緊繃起來,手指不安地揉搓著被角,竟有些荒謬地期望著自己此刻能再度昏迷過去。
當日被困密室之中,身負重傷,無路可出。在以為絕無可能逃生的情況下,她將自己壓至心底的話說了出來。可如今又奇跡般的活了過來,眼下,她又該如何去麵對慕容煜?
蘅蕪打量著阿璃的神情,揮手摒退了宮女。
她幾經猶豫,開口說道:“阿璃姑娘,我隻是公子身邊一個小小的侍婢,出身微賤,難得你一向待我如友,這次又在公子麵前為萋萋說情,這份情誼,我總是會記在心上的。”
說罷,她屈膝行了個禮。
阿璃琢磨不出蘅蕪此言的用意,卻又聽她說道:“我雖然資質愚鈍,但跟隨公子多年,一些有關朝政局勢、利益糾葛的事還算看得明白。有幾句話,我想以朋友的身份講出來,還望姑娘勿怪我唐突。”
阿璃見她表情嚴肅,也鄭重地點了點頭,“你講吧。”
蘅蕪說:“燕帝是位出色的男子,對你也十分用心,可你們畢竟處在敵對的兩方,中間又隔著他兄長的血仇,萬一將來事情敗露,就算他不殺你,太子、燕國朝臣、甚至燕國百姓都會要你的性命。摘星台的事,就是一個例子。到時候,一麵是家國親情,一麵是你,以他的性子,你覺得他會怎麼選?”頓了頓,又說:“如今局勢混亂,也隻有公子能護得你周全。公子這個人,很多事都藏在心裏……可你不會看不出來,他對你終究是與旁人不同。你要是選擇跟他作對,恐怕最後吃虧的隻能是你。”
阿璃聽蘅蕪言辭切切、句句直擊自己心中所愁,不禁頗為動容,可聽到最後一句時又經不住有些惱火。
她抬起頭,似笑非笑地問:“照你這麼說,我就合該一輩子誓死效忠風延羲,任憑他差遣?”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蘅蕪瞅著阿璃,輕輕歎了口氣,“你曾說過,你無法信任公子。可公子這些年的付出,難道就沒有讓你對他多出一點點的信任?我曾聽蒙卞大哥講過你幼時的經曆,”她頓了頓,“我能理解,你何以比常人多了一份偏激與猜忌……像你這樣的人,大概永遠不會先付出、先去愛,也隻有像燕帝這般篤定堅決、不吝表達的男子,才有可能讓你動心。但公子做的事,不比他少。在汕州、在東郊密室,他都是拚了性命去救你。這次慕容煜被困摘星台,本是個除去他的好機會。隻要他一死,燕國的江山便如公子的囊中之物。可為了救你,公子還是舍棄了這個機會……”
這時,門外一陣腳步聲傳來,接著,屋門被人緩緩推開。
阿璃瞥到門口一道高大的身影,本已繚亂的心情更添慌張,迅速轉過身去,背朝向外。
周遭的一切似乎已消聲遁跡,隻剩下腦海中充斥著的無數個聲音,此起彼伏,彼此爭論不休。
事到如今,她若再裝出冷漠疏離的樣子來,隻會顯得矯情。可蘅蕪說的不錯,她和慕容煜之間,始終隔著慕容炎這筆血債。即使到最後慕容煜肯原諒自己,他的族人、他寵愛的侄兒,都不可能再接納她。以慕容煜那種光風霽月的性子,在家國親情的牽絆下,該如何繼續跟自己相處?
慕容煜坐到阿璃身畔,伸手把她一頭散落榻沿的青絲輕輕地攏到了枕上。
“阿璃。”
阿璃閉目深吸了口氣,慢慢轉過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