妝奩案上傳來輕微的聲響。
阿璃拿起案上的金瓚鳳冠,貼在耳邊聆聽片刻,神色緊張起來。
她迅速地從妝奩中抽出一截素色紗巾,在案上平攤開來,再重新拿起鳳冠,手指用力在底部一摳,打開了藏在冠底的一個暗匣。她手腕輕抖間,一條黑色的蠕蟲落了出來,在紗巾上扭動著身軀。
阿璃伸出左手,觸向黑蟲的頭部。黑蟲立即張開口,咬住了她的中指指尖,貪婪地吸起血來。
這是沃朗留給她的雙生蠱。這種蠱,雙生雙蟲,靠人血喂養,亦能被血操控,用來互通信息。
不多時,那蠱蟲的身體圓滾腫脹起來,鬆開了阿璃的手指,慢慢地在紗巾上爬行起來,浸出一行歪歪扭扭的血跡。
沃朗用暗夷的語言寫到:已出城,一切安好。
阿璃的手貼在心口,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她不敢想像,在自己觸怒了延羲之後,若是仲奕重新落回到他的手中,會有怎樣的危險……
她把紗巾放到燭火上點燃、燒盡,再小心翼翼地把蠱蟲收回到瓚鳳冠中。
門外有人冷聲喚了句:“王妃。”
阿璃聽出了蘅蕪的聲音,無奈地應了聲,“進來吧。”
蘅蕪冷著臉,推門而入。萋萋跟在她後麵,也走了進來。
阿璃打量著蘅蕪的神情,猜想她已經知曉了今晚發生的一切,於是開口問道:“延羲已經出宮了嗎?”
萋萋搶在蘅蕪前麵開了口,“你為什麼要背叛公子?”她雖然跟延羲並不太親近,但在大事上還是立場很堅定的。
阿璃此時身心俱疲,卻不得不強打起精神來麵對一波接一波的棘手難題。
她微微吸了口氣,說:“我沒有背叛延羲。我不過是送走了青遙,這並不影響我跟延羲之間的約定。”
萋萋張口欲言,卻聽阿璃又說道:“青遙現在是跟仲奕在一起。論名份,仲奕比延羲更有資格帶走青遙,你們不會不同意吧?”
萋萋悻悻地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沒有人比她更了解青遙對仲奕的心意,也沒有人比她更希望青遙得到這份來之不易的幸福……
蘅蕪盯著阿璃,慢慢說道:“公子現在已經出了宮,可他手下的一些人被燕國禁軍扣了下來。”頓了頓,繼續說:“我來是想告訴王妃,我和萋萋,都隻聽命於公子。現在他沒有新的命令傳來,我們還會照原定的安排來守護王妃周全,但如果公子有了別的吩咐,我們也自當從命。”
阿璃揉了揉額角,“我明白,如果延羲要你們立刻殺了我,你們絕不會手軟。”
她何嚐不明白,得罪了風延羲的結果會很嚴重……
蘅蕪咬唇沉吟不語。
阿璃歎了口氣,“行了,兩位姐姐,到時候延羲要殺要剮,我悉聽尊便總成了吧?明日我會去見燕帝,讓他放了扣下的陳國人。”
蘅蕪略微點了下頭,朝阿璃行了個禮,拉著萋萋退了出去。
阿璃坐到床上,慢慢歪斜著躺到大紅喜衾上,盯著帳頂上的鴛鴦璧合圖案出神了良久。
堆積了一天的疲倦沉沉地襲來,她合上雙眼,卻遲遲無法入眠,輾轉了良久,一直到天光微露,才渾渾噩噩地睡了過去。
接下來幾日,蘅蕪和萋萋除了對阿璃態度冷淡以外,倒沒做出什麼讓她心驚的事來。
阿璃暫時按捺下忐忑的情緒,打起精神,認真研究起自己眼下所處的環境。
燕國的王宮,跟阿璃以前住過的陳國王宮、東越王宮都不太一樣。論人事複雜,遠不及嬪妃眾多的陳國。論管理有條,又不及有太後當政的東越。
慕容煜的父親慕容堅在世時,後宮中的嬪妃並不多。他離世前,頒下禦令,讓育有子女的嬪妃出宮與已分府的王子、公主居住,以頤養天年。因此最後留在宮中的,除了王後,隻有兩個沒有生育過的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