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崇顧不得嚼果子,立刻表忠心地說:“那當然!”他嘴裏含著蜜餞,說話有些含糊不清,“唔書的是那個壞人公子!你跟裴大科是唔最信的人!”
阿璃撲哧一笑,寵溺地揉了揉阿崇的頭發。
林崇咽下蜜餞,指著阿璃頭上的金瓚鳳冠,“那個,是真金的嗎?”
金瓚鳳冠並不大,剛剛好能攏住頭頂的發髻。冠底赤金,冠上鑲有珠寶,燦燦生輝、光彩奪目。
阿璃點了點頭。
林崇支起身子,“我能摸一摸嗎?”
阿璃抿著笑,微微低下頭,“可以,不過不要摸冠底。”
金冠的冠底裏,藏著沃朗交給她的一隻雙生蠱。雙蠱雙生、形似神通,姐弟一人一隻。阿璃一直靠著這隻蠱蟲來獲取沃朗傳遞來的消息。
林崇探身摸了下鳳冠,咂舌道:“以前聽我爹說,金子是世上最值錢的東西。要是他看見你現在戴著金冠,坐在金子做的馬車裏,肯定得嚇趴下!”
阿璃被林崇的表情逗樂了,說:“我小時候的反應也跟你差不多,下巴都快掉下來了。可後來看習慣了,也就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
林崇吃驚道:“你小時候見過很多金子嗎?”
阿璃撚著顆果子湊到唇邊,故作神秘地說:“如果我告訴你我曾經很有錢,你信不信?”
林崇這段日子一直跟仲奕在一起,偶爾聽到有往來之人稱呼他為君上,隱隱意識到他的身份不同常人,可又不敢確定。他的父親是行伍出身,在去東海之前見慣了強權欺弱的事,總給林崇灌輸些諸如為官者不善、高門世族欺淩平民的思想,加上林崇自己也經曆了被延羲擄走之事,他很難想像溫和淡然的裴大哥亦是身居高位之人。
“那你為什麼要去東海?”林崇問:“如果你跟裴大哥都曾經是有錢人,為什麼不留在中原?你們在珊瑚島上的房子那麼破,也沒有蜜餞果子吃,還要每天很辛苦地下海捕魚。”
阿璃覺得好笑,可思忖了一瞬,又覺得這句話並非毫無道理。
她思索著對林崇說:“我們那時,以為金錢和權力不是世上最重要的東西。可最近我卻又意識到,沒有銀子和權勢,也是件苦事。所謂的自由,其實也不是絕對的。”
林崇聽得一頭霧水。
他啃了口果子,問:“那,你現在有了錢,是不是就不打算回東海了?”
“算是吧。”阿璃斂眸盯著案邊收起來的帛卷,低聲緩緩地說:“我小時候,有人告訴我,萬事皆有其價,沒有什麼是可以憑空得來的。要有所得,就必須有所付出。”
她抬起眼,看著阿崇,“譬如說,你現在可以跟著我去薊城,過上王子公侯的生活,但條件是你不能回家跟你爹娘團聚。你會怎麼選?”
林崇慢慢嚼著嘴裏的果子,認真地思考著。
“我選……我選跟你在一起!”
阿璃聞言半眯起眼,似笑非笑,“你還真是想過富貴人家的生活,連爹娘弟妹也不要了?”
林崇忙不迭地搖頭,“不是!我隻是想找機會好好學些本事,再練點功夫,免得以後再被人欺負!珊瑚島上本來就沒什麼人,如果你跟裴大哥也不在了,就更沒人能教我些什麼了。”他挺了挺小胸脯,“等我有了本事,一定好好保護你,讓那個壞人公子再傷不了你!”
阿璃撲哧一笑,伸手拍了拍阿崇的腦袋。
延羲曾去過東海的珊瑚島,如果送阿崇回去,不但不比留在自己身邊更安全,還有可能暴露仲奕的行蹤……
林崇又問:“對了,我們跟著這一大隊人去薊城做什麼?薊城不是燕國的都城嗎?我聽我爹說,燕人尚武,生性殘暴,當年就是他們滅掉了我們東魏。”
阿璃躊躇著該如何跟林崇解釋自己突然要嫁人這回事,“那個……仲奕沒有告訴你嗎?”
“沒有啊。你上次來找過我們以後,裴大哥他就不怎麼說話了,每天要麼坐在竹林裏發呆,要麼就翻來覆去地彈那首關於月亮的曲子。昨天侯府的人來幫我們收拾東西的時候,我才知道我們要出門。”
“關於月亮的曲子?”
“就是那個月亮出來的歌啊。”林崇搖頭晃腦地哼了幾聲。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
這是首在陳國家喻戶曉的情歌,阿璃自小就很熟悉,也依稀記得曾在竹林外聽見仲奕撫琴彈奏過。
“阿璃姐,這歌倒底講得是什麼啊?我隻聽得懂開始的兩個字,後麵的一句都不懂。”
阿璃從怔忡中回過神來。
“這歌講得是……”
思而不見,愛而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