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場交易 (二)(1 / 2)

慕容煜打算以正室王後的身份來迎娶阿璃。

這個想法才一提出,便遭到了朝臣們的一致反對,包括他的親信近臣。但也有行事精明之人提出,扶風侯府富甲天下,這場聯姻或許能幫燕國緩解財政上的燃眉之急。

因為燕國先王和老月氏王薨逝等諸般理由,慕容煜和纖羅公主的婚事一拖再拖,一直沒有舉行。而這次迎娶扶風侯府表小姐,燕帝卻是出奇的積極,凡事皆催促行之。

為了趕在仲秋迎接阿璃入宮,慕容煜沒有辦法在名份問題上跟一幫老臣們爭論不休,隻得暫定以王妃之儀來迎娶阿璃。

而對於平民百姓而言,這場婚事則是當世兩大名人之間的聯姻,意義非同凡響,足夠後世說書人撰寫幾個不同版本、或側重才子佳人、或側重權謀朝政的故事來。

戰神慕容煜,富甲扶風侯。

風延均死後,因膝下無子,嫡妻亦於一年前病故,扶風侯一爵便自然落到了風延羲的頭上。延羲本已權傾朝野、家財萬貫,如今多了個扶風侯的名號,雖然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收益,卻讓他的名字在市井坊間的傳聞中又添了一層傳奇的色彩。

阿璃跟延羲回到陳國,住進了新都城襄南中的扶風侯府。

對於這座侯府,阿璃並不陌生。

四年前,她曾扮作延均世子的貼身侍婢,住進了這座莊園。那個時候,風家的人都管此處叫作襄南別院。陳王遷都襄南之後,這座曾經的別院便順理成章地成了新的扶風侯府邸。

庭院間似乎依舊有著淡淡的薄荷香氣,縈繞於草木空氣之中,涼涼的沁人心脾。

風氏的子弟,都多多少少有些潔癖,而延均世子因為自幼體弱,平日起居所用之器物飲食更是格外講究,一到夏日,就必用添加了薄荷的熏香,以除去暑濕氣味。

薄荷香氣如故,昔人卻永無見期。

阿璃心生一股傷感懷舊的情緒,在後院的池邊停住了腳步。

朦朧的月色之下,池畔的柳枝嫋嫋垂落,隨風婀娜輕舞。

走在她前麵的延羲亦駐足回頭,目光探究地看向阿璃。

阿璃意識到自己的失神。

她不習慣在延羲麵前流露出任何稍顯軟弱的情緒,於是轉而指著柳樹笑道:“我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那天,被世子手下的弓弩手追到這裏,你手這麼一揚,”她比劃了個動作,“就落下好多葉子。”

從越州一路西行至襄南,兩人的關係似乎緩和了許多,至少表麵上都客客氣氣,偶爾也會開一兩句玩笑。畢竟,他們又再次成為了盟友。

但對於阿璃無端的示好和敘舊,延羲總有種難以言繪、忌諱甚深的畏懼。

他躊躇了片刻,緩緩走到樹下,手掌凝聚內力,於虛空中輕輕拂過。

柳葉簌簌而落。

銀色的月光將落葉染成了白色,遠遠看去,如雨似雪。

“是這樣嗎?”延羲衣袂翩然,長身玉立於旋旋而落的柳葉之間,神色淡然地望著阿璃。

阿璃走到延羲身旁,伸出手掌,接住一片落葉,搖了搖頭,“不一樣,那時被你用內力震落的柳葉,就如同灌了神力似的直飛出去,擊倒了好幾名侍衛。”

她把手中的柳葉捏在指間,研究片刻,揮手彈出。葉子飛出不過數寸的距離,隨即軟綿綿地飄落到了地上。

阿璃撅了撅嘴,自怨自艾道:“我的內力比你差太多。”

延羲的目光恰觸到阿璃這一瞬的神情,唇角經不住逸出淡淡笑意,“所以那日你因為忌憚我,故意引我被暗器打中,還騙我說暗器有毒?”

阿璃笑而不語,倚著池邊的石欄,回想起那晚的生死相鬥,感覺那好像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延羲站在阿璃的身後,靜默良久,突然開口道:“其實,那次並非我們第一次見麵。”

阿璃低頭望著夜色中黑黝黝的池水,漫不經心地“嗯”了聲,“應該是我在越州劫走青遙那次吧?隻是當時隔得太遠,算不得真正的見麵。”

延羲搖頭,“也不是那次。”

阿璃轉過頭,麵露疑惑,繼而像是想到了什麼,微有赧顏地問:“你是說小時候在宛城王宮?可你根本沒看見我,更不算。”

“也不是。”

阿璃垂目思索片刻,抬眼瞪著延羲,“你在故意騙我是不是?”

月光下,延羲俊美的麵容被鍍上了一層薄薄的銀色,顯得線條分外溫柔,連眼中慣有的嘲諷與寒意似乎也融隱不見。

“我發過誓,永遠都不對你說謊。”

可不說謊並不代表不隱瞞,也不代表不背叛。阿璃心想,當初的那個誓言,在風延羲這種精明人身上,其實也沒有多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