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片刻,她才繼續道:“燕國原本就國庫空虛,四年前南下攻越,就掏空了僅剩的一點財力。前兩年趁燕陳國交戰之際,慕容煜的幾個異母兄弟又在後方起兵生事。表麵上看,北燕是一片風光,實際上內耗得厲害。年初河朔那邊鬧旱災,地方官卻拿不出半兩銀子來賑災,災民一直暴亂不斷。”
阿璃的嘴唇動了動,繼而又緊緊抿住。
隔了會兒,她問蘅蕪:“延羲打算怎麼救青遙?”
蘅蕪搖了搖頭,“公子一向有主見,不到最後一刻,我不敢亂猜測他的心意。”頓了頓,幽幽歎道:“小姐被關在了燕國王宮內的摘星台。那個地方易守難攻,即便是以公子的身手,也未必能救得出小姐……”
阿璃琢磨著如果以武力解救青遙無望,那風延羲很有可能會用別的方法來換取妹妹的自由。而仲奕的性命,恐怕是急於為兄複仇的慕容煜最感興趣的籌碼。
“其實,公子他……”蘅蕪瞅著阿璃的神情,躊躇著開了口,“公子這些年過得也很辛苦。你和東越國君出事的事傳回中原的時候,我們正在回宛城的路上。我永遠都忘不了他那時的表情……”
“我們馬不停蹄地趕回到了越州。整個越州城亂成了一片,人心惶惶,就好像北燕馬上就要攻打過來似的。小姐也在宮中病倒了,公子去探望她,卻不歡而散。”
“你們出海之前,君上曾讓人在金三的店裏買過幾罐石漆。公子因此推斷,你們這次出行其實是另有圖謀,於是他又趕到嶠州,用盡各種法子,找到了你們所乘海船上幸存下來的船工,才知道你們當初不單單隻是落水,而是落入了鯊群之中……”
阿璃靜靜地聽蘅蕪講完,歪倚到榻上,手支著頭說:“你家公子不是一直都惦記著東越的江山嗎?聽到我和仲奕葬身魚腹豈不是十分高興?”
蘅蕪扭頭看著阿璃,眉心擰在一起,“你難道就真的不明白公子對你的心意嗎?”
阿璃眼眸微垂,語帶譏嘲地說:“他對我的心意?他對我的心意就是想讓我一輩子不得自由,一輩子活得不自在,一輩子為他所用。”
蘅蕪歎了口氣說:“我不明白你為什麼可以這麼偏激……如果你真喜歡一個人,自然是想一輩子留她在身邊。”
阿璃此時滿心都是對延羲的火氣,冷笑道:“什麼喜歡不喜歡的。他要是真像你以為的那樣看重我,又怎會傷害我、傷害仲奕?他跑去東海把我們捉來,無非就是想拿仲奕去換青遙。”
蘅蕪搖頭,“不會的。我們去東海之前,根本就不知道君上還活著。他落海時受了那麼重的傷,活下來的機會十分渺茫。再說,就算是為了小姐,公子也不可能作出傷害君上的性命的事。如果非得說公子對他有什麼惡意的話,也是因為……”頓了頓,斟酌說道:“小姐因為君上的死而遷怒北燕,以為害死你們的人是慕容煜。可在公子的眼裏,你每一次犯險、受傷,都是因為東越仲奕。”
“你難道想告訴我,延羲會因為我而遷怒仲奕,遷怒東越?若真是如此,那他也算得上是不可理喻。”阿璃倒在榻上,順手扯過毯子蓋在臉上,聲音甕甕的說:“他這個人,總是莫名其妙。我聽到他的名字就煩!”
蘅蕪低頭看著阿璃,突然有種精疲力竭的感覺,似乎有些明白了公子為何不願來見阿璃。
半晌,她幽幽地說:“可你知道嗎,公子確認你死了的那天,一個人在東海邊站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我為他梳頭的時候,發現他的一縷頭發、一夜之間全白了……”
阿璃曲起手臂,隨意地擱在額頭上,在毯子下嘀咕了句:“是嗎?那可真是難為他了。”
蘅蕪緊抿著唇,扭過頭,不再多言。
海船一連行了十數日,阿璃依舊被困在了自己的船艙之中、不得外出。衣食住行皆有侍女服侍,也時時有人監視著。蘅蕪每天照例過來噓寒問暖一番,可阿璃用盡辦法也挖不出半點有關仲奕的消息來,唯一能確定的就是他還活著。
阿璃揣測著延羲的用意。隻要仲奕在他手中,她就不得不乖乖聽話。而仲奕想必也被他用同樣的方法威脅著……
除了每天在心裏把延羲咒罵上百遍,內力全失的阿璃覺得自己竟然還真是無計可施了。三年無憂無慮的日子,讓她在某種程度上變得有些脆弱了。
突如其來打破了平靜生活的變故,令她覺得有種說不出的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