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聚散 (四)(1 / 2)

林崇一下子懵住,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隻能下意識地搖頭。

阿璃一麵埋首整理著席子的邊角,一麵接過話去,“相由心生。心機太重的人,看上去都會顯老。”

延羲不置可否,從懷裏掏出顆藍色的珠子,遞給林崇,“哥哥送個好玩的東西給你。這珠子在水裏可以變幻顏色,你去試試看。”

林崇激動地接過珠子,興高采烈之餘,還不忘朝阿璃看了一眼,卻見她好似擔憂又好似氣惱地盯著自己,不覺膽顫發慌,猶豫著伸出手,要把珠子還給延羲。

阿璃見林崇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這小子,剛才還提心吊膽地擔心大船上來的是壞人,結果一見麵就被延羲給收買了!如此看來,這家夥其實跟沃朗也沒什麼區別……

“喜歡就收下吧。”她站起身,朝林崇揮了下手,“去玩吧!”

林崇高高興興拿了珠子奔向海邊。

延羲望著林崇的背影,輕聲說道:“最開始,每個人都是沒有心機的。”

×××

帶著鹹濕氣息的海風,吹得樹葉簌簌作響。

時而有一兩片葉子飄落而下,在風中優雅地打著轉兒。

屋前的三個人席地而坐,各懷著心思,誰也不急著開口說話。

沉默了良久,仲奕開口問延羲:“你是如何找到我們的?”

三年前,東越國君乘船出海,一去便不再複回。據船上幸存的水工所說,東越國君當時是打算帶著寵妃遠走高飛,隱居世外桃源。豈料海船在嶠州以東的水域遇上了燕軍。東越國君曾邀請燕王上船議和,卻無果而終。繼而雙方在海上開戰,東越慘敗。最後,在慕容煜的威逼下,國君和鄭氏雙雙跳海自盡,落入了鯊群之中,葬身魚腹。

當年東越海船上一共有船夫舵工三十七人,外加侍從武衛,一共五十八人。海戰之後,隻有十五人幸存下來。

在過去的三年裏,風延羲斷斷續續見過餘下這十五人中的每一個。

對於當年的海戰起因和過程,這十五個人描述得各有偏頗。但對於東越仲奕和阿璃葬身魚腹之事,卻是異口同聲、絕無出入。

延羲雙目微垂,語帶嘲諷地說:“你關心的就隻有這個?我還以為,你會先問問青遙怎麼樣了。”

仲奕沉吟一瞬,淡淡說道:“不用問我也知道她過得很好。有你這樣的兄長,想必她定能安樂無憂。”

這句話落在了知曉內情的人的耳朵裏,倒有了層譏諷的意味。

阿璃直了直身子,對延羲說:“延羲,我跟仲奕三年前就‘死’了。中原的人和事,跟我們已經再沒關係。當初你促成仲奕和青遙的婚事,也是為了你自己的野心,如今仲奕避世而居,剛好還了你妹妹自由。再說,我們現在的自由是拿命換回來的,該付出的代價都已付過,不覺得對誰有過虧欠。”

延羲神色複雜地盯著阿璃,冷笑道:“你在怕什麼?怕你最關心最在意的男人念及結發之情,拋下你回到他妻子身邊?”他轉向仲奕,目光晦暗而陰戾地說:“東越仲奕,你以為你換了姓氏、棄了身份,就能擺脫過去的一切?你可知道,過去的三年裏,有多少人因為你而無辜喪命?”

阿璃用暗夷話打斷了他,“延羲,你答應過我,不讓仲奕知道這些事……”

仲奕因為腿傷,很少離開珊瑚島,也從未去過吉令,對中原過去三年所發生的事一無所知。他不知道自己苦心守護的東越已亡,而自己的妻子母親,淪為了燕國的階下囚。

“我答應過你什麼?”延羲目光清冷,用中原話回答道:“我唯一答應過你的,隻是永遠不對你說謊。在這件事上,我一直問心無愧。”

仲奕神色平靜的開了口,“阿璃,沒關係的。你讓他繼續說下去。”

延羲繼續道:“你假死以後,青遙竊取了龍騎營的令牌,命人火燒燕軍大營,引得燕陳開戰。這一切,隻為替你一人報仇。你在這世外桃源逍遙之際,她在越州守著你名義上的兒子,不惜同我決裂也要為你護住東越江山。如今東越亡國,她成了燕國的階下囚,你是不是也該為她做點什麼?”

東越亡國?

仲奕的眼中閃過湧動的情緒,卻很快又被沉靜和決然所代替。

他沉默良久,緩緩開口道:“延羲,阿璃說得不錯,中原的人和事,跟我們已再無關係。無論發生了什麼,也不可能讓我放棄現在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