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販意識道自己的插話似乎有嚴重的順序顛倒之嫌,一時不知道如何作答,隻好指著趙二說:“還是聽趙二哥從頭講,從頭講。”
趙二清了清喉嚨,“陳國的軍隊突襲了薊城,燕國的國君自然不肯罷休,當即集結了百萬大軍,反攻陳國。你們想,那燕王可是當世的戰神啊,憋足了一口氣地打仗豈有不勝的道理?燕軍沒出半年就攻破了宛城,陳王帶著王親國戚逃到襄南,把都城也遷了過去。一年多前,陳王舊疾複發,撒手歸了西,把王位傳給了太子詹。太子詹登基後,就封了江陵侯風延羲為相國。現在陳國朝堂的大小事宜,都得按這位相國大人的意思來辦。”
島民中有人以前是陳國人,聞言禁不住流露出惋惜之色,歎道:“想那陳王少年登基,征暗夷、滅衛國,也算得上南朝的一代霸主,想不到……唉,竟落了這麼個下場!”
趙二說:“說起來,要不是當時暗夷族造反,陳王不得不調兵南下,宛城也不至於失守得那麼快。我猜啊,陳王說不定十分後悔當初征伐了暗夷,到頭來,為了那麼塊破地兒、賠上了一國之都!”他咂了咂嘴,又喝了口酒,繼續道:“那燕王也是個有意思的人。聽說他攻下宛城以後,別的事兒沒做,卻派人一把火燒了陳國王宮的禦花園。嗬嗬,別的地方都沒動,就隻燒了那座花園。”
店裏的那個小夥計本是東越人,聽趙二講了半天還沒提東越亡國的事,忍不住開口問道:“趙大哥,那東越國呢?”
“東越國啊,哦,剛才忘了提,東越國君死在東海以後,東越朝中因為王儲一事亂成了一團。東越國君不但沒有子嗣,連個近親的同姓兄弟也沒有,所以裴太後想了半天,就從宗室裏找了個遠房的侄孫過繼過來,承了王位。這個小越王呢,一直是由青遙公主撫養著的。聽說母子的關係還挺親,為了守著這個小國君,青遙公主也沒跟她哥哥回陳國、一直留在了越州。”
趙二夾了口菜放到嘴裏嚼著,等咽下後,才又重新開口:“後來啊,就是大約一年前,也不知是從哪兒起的傳言,說江陵侯打算逼小越王禪位給新登基的陳王詹。你們想啊,江陵侯是小越王名義上的舅舅,他如果真存了這份心思,真要動起手來怕是不難。這事兒倒底是真是假,我們底下這些人也就無從知曉了,隻知道最後東越的裴太後被逼得走投無路,竟然暗地裏偷偷降了北燕!燕王領兵到了越州那日,裴太後還親手奉上了傳國玉璽。東越國的玉璽可是上古傳下來的聖物,既得此玉璽、又得中原之人即可稱帝,這事兒大夥應該都聽過。”
眾人皆聽得入神,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誰知,裴太後獻上玉璽的時候,突然從袖子裏抽出把匕首來,直插燕王胸口!”趙二說得起勁,拿筷子比劃了個動作,“可那燕王也是早有防備的,一個側身就躲開了。裴太後悲憤交加,舉刀自盡,卻被燕王給救了下來。”
“後來呢?”小夥計追問道。
趙二說:“還能有什麼後來?燕國得了東越和陳國的北部,占去了大半個天下。算起來,”他掐了掐手指,“燕王應該就在幾日前稱了帝,如今該改口叫燕帝了。”
“裴太後現在何處?” 一個略顯清冷的聲音驀地從門口傳來。
眾人抬起循聲望去,見門口倚著一位戴著帷帽的白衣女子。她的衣裙不過是尋常粗布所製,且邊角已有了磨損泛舊的痕跡,可整個人靜靜地立在那兒,也能透出種懾人的飛揚氣勢來。
大家適才都沒有留意門口何時多出個人來,不禁有些發愣。商販中的一人先回過神來,小聲嘀咕了句:“這不是賣珊瑚樹給錢大的那位姑娘嗎?”
其餘的商販聞言皆是眼神一亮。
趙二清了清喉嚨,率先開口道:“姑娘也對東越的事兒感興趣?”他在生意場上混了十幾年,明白摸清對方所需乃是談成一筆買賣的首要前提,說不定跟這姑娘套套近乎也能幫自己撈到一株珊瑚。
那女子卻全然沒有理會趙二,隻伸手從懷裏掏了顆珍珠出來,捏在指間揚了揚,“誰告訴我裴太後現在何處,這珠子就歸誰。”
那珍珠色澤銀亮,形狀圓潤,足足有冬棗那麼大。
趙二忙搶答道:“裴太後、青遙公主和小越王都成了階下囚,被押送到了薊城!”
女子手臂一抬,將珠子拋給趙二,隨即轉身離去。
兩個商販趕忙也跟了出去,想打聽打聽還有沒有奇貨可買,卻見她身手敏捷地躍上了岸邊泊著的一艘小船,麻利地取下纜繩,搖著櫓出了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