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月之夜,血海深仇 (四)(1 / 3)

慕容煜驚愕不已,“王兄萬萬不可!儲君之位,當由王兄親子居之!王子洵……”

“寡人主意已定,”慕容炎打斷了弟弟,神色決然,“有異議者,按抗旨罪論!”

慕容煜在軍中的威望甚高,慕容炎的決定可謂是眾望所歸。吳予誠帶頭叩首說道:“臣等必定誓死效忠儲君,興我大燕!” 眾將皆同聲附和:“誓死效忠儲君,誓死追尋大將軍,興我大燕!”

慕容炎用盡了最後一絲氣力,身體軟軟歪下,斜靠在榻上,“好,都退下吧。三弟,你留下。”

慕容煜坐到榻邊,伸手扶住兄長,喉間一陣哽咽,幾度張口都說不出話來。他十歲喪父、十一歲喪母,世上最親的人便是大哥慕容炎。雖有君臣之別,兄弟之情卻是無比真摯。自己少時的騎射武功、琴棋書畫,每一樣都得過兄長的悉心指點。為了支持自己在軍中掌權,慕容炎沒少花工夫與一幫老臣周旋,一次又一次地壓下了“功高蓋主”的言論,也從未因此對自己心生罅隙……

“烏倫,”慕容炎咧嘴笑了笑,無力地說:“我一直想讓你活得自由無憂,可眼下卻隻能把這副擔子扔給你……是大哥對不起你……你恐怕,不能隻娶一個女人了……”

慕容炎在位十五年,深知一國之君光鮮尊崇的背後藏著的那許多無奈與辛苦。他在生死關頭做出的這個決定,給了燕國一位強有力的繼承人,卻也剝奪了弟弟一生的自由。

“……王子洵隻有六歲,又是庶出,若是他繼位……朝中一多半的人都會不服……”語畢,他猛然又是一陣呼吸困難,這一次,臉色漲紫,全身抽搐,瞳孔發白。

慕容煜雙臂緊緊抱著兄長,大聲喊著:“解藥!解藥配好沒有?”

一名親兵跑入帳,跪下道:“還……還沒……”

慕容煜痛苦地閉上了雙眼,仰起頭,硬生生把淚水逼了回去。他無法相信,一個時辰前還和自己談笑風生的大哥,此刻竟成了將死之人,可悲的是,自己空有不敗戰神之名,卻隻能眼睜睜看著親人的生命在手中流逝。

慕容炎抽著氣,斷斷續續地說:“你行事……太過光明磊落,要……學會變通。凡事……若有不確定,一切……以大燕社稷為先。”他無力地抬起手、放到慕容煜肩上,“烏倫,好好……照顧自己……我若……見到母後……”

他的眼神黯淡下去,發紫的嘴唇停止了翕合,手緩緩地從慕容煜的肩頭滑落。

慕容煜全身不可抑製地簌簌直顫,“大哥,大哥,大哥……”他抱著慕容炎,把頭埋下,一遍又一遍地呼喚著。十多年來,因為隔著君臣之禮,這一聲“大哥”他隻敢藏在心裏,此刻,終於喊了出來,可慕容炎卻再也聽不見了。

從此,再無人替自己擋下旁人非議,再無人同自己一起追憶母親,再無人拍著自己肩頭、笑著問:又在想著你那位明珠姑娘?

守在帳外的將領齊齊跪下,頭觸地麵,久久不起。

慕容煜緩緩起身,拉下發冠,揮刀割下一截頭發,握在手中,“我慕容煜對天發誓,必以仇人性命祭奠大哥!”

×××

阿璃睜開了眼,茫然地看著四周,漸漸意識到、自己身處一架轔轔而行的馬車之中。

車內陳設奢華,東越繚綾織就的披香毯,羅綃紈綺的衾枕,煥然侈麗。車廂頂綴著鎏金鏤空的熏香球,一晃一晃地、散發著縷縷清馨香氣。

她撐著手肘坐起身來,整個人尚有些昏昏噩噩,忽覺手臂腿上一陣撕裂的痛。

怎麼回事?受傷了?

刹那間,她的頭腦轟然清醒過來,昨夜發生的一切,紛至遝來、一幕幕在心頭重現著。

烏倫……墨翎……烏倫殺了墨翎……烏倫變成了慕容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