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影秋光夜未央(一)(1 / 2)

東越仲奕和阿璃相對而立,半晌,同時笑出了聲。

阿璃穿著件黑色錦袍,衣襟和袍擺的緞麵上點綴著銀線雲紋,烏發以銀冠束起,手中握著卷帛書、朝仲奕虛點了一下,“你這幅裝扮,看得我雙腿自覺發軟、不由自主地就想下跪。”

仲奕依舊笑著,冠上的白玉冕旒輕輕顫著,伸出手指撥開阿璃點來的帛書,“你也不差,裝扮氣勢都不輸給王侯世家的男子,看得我心生傾慕、不由自主地就想費心拉攏。”

阿璃嘴角抿著,畢恭畢敬地拱手一禮,“能為君上效勞,乃是草民幾世修來的福份。”

仲奕輕托起阿璃的手臂,“能得卿相助,實乃寡人之幸。”

阿璃忍了半天沒忍住,撲哧一聲又笑了。

仲奕轉過身,瞟了眼身後遠遠躬身垂首的一眾侍從,對阿璃說:“隨我去禦花園走走。”

阿璃跟著仲奕身旁,回頭看了一眼,低聲問道:“你平日裏也被這麼一大群人跟著?”以往會麵隻能在暗處,所以直到今日,她才第一次見到了君王裝扮的仲奕。

或許是那一身華麗的冕服,又或許是身後浩浩蕩蕩的人群,讓阿璃覺得眼前的男子,竟然有幾分的陌生。

“嗯。”仲奕緩步朝前走著,“我隻讓他們遠遠跟著。你若不習慣,一會兒乘船回溫泉宮時,可以把他們甩開。”

頓了一頓,他又問道:“你跟禁衛軍長談得如何?”

“談得不錯。”阿璃眉宇間神色飛揚,“他早已看過我的禁軍部署圖,尚有些疑問,今天剛好一一解答。我從他那裏得知,你宮中的禁軍人數居然有三千人,比我原先估計的,幾乎多出一倍。如果好生加以利用,倒是一股不可低估的軍力。”

她停下腳步,展開手中的帛卷,“我還發現另外一個問題:東越王宮毗鄰東海,水路可通,但平時卻戒備疏鬆。我想,在臨水的一麵,建幾座瞭望台,安排下弓弩手,一則可觀海陸兩邊的動向,二則斷絕了刺客借水路出入的可能。”

仲奕沉吟片刻,笑道:“想法倒是不錯,可以後你跟墨翎怎麼辦?你們平時出宮不也從臨海一麵走嗎?”

阿璃合上帛卷,“這個你不必擔心,我現在不用再躲躲藏藏,可以正大光明地從宮門出入。墨翎若是不載人,可以飛得很高,人眼不易察覺。”

“可萬一,你又有急事,需要立刻出宮怎麼辦?”仲奕盯著阿璃,語氣突然凝重起來,“就像那晚在海邊……阿離,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阿璃慌忙低頭,避開仲奕探究的目光,“我,不是已經說過,那晚,隻是突然想起有件緊要的事……”

“阿離,你不願講的事,我從不逼你。但,”仲奕伸手輕扶著阿璃的手臂,眼裏是藏不住的擔憂,“若是你身陷危險,卻不肯讓我知曉,我……”

“君上!”略帶怒意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裴太後一身絳紫華服,目光如鷹般銳利地落在仲奕扶住阿璃的手上,發髻間的朝陽五鳳釵珠微顫著。

“母後。”仲奕鬆開了手。

阿璃跪倒在地,“草民拜見太後。”

裴太後並不急著讓阿璃起身,隻是冷冷地問:“你是何人?”

“回太後,草民是……”阿璃從未見過裴太後,但因為聽過太多關於她的故事,不禁有些緊張局促起來。

“母後,”仲奕說道:“阿離是鄭司空的遠房侄兒,自幼隨東海術士學習奇門遁術,寡人特邀他入宮,講解布陣之法。”

裴太後看著仲奕,半晌,才示意阿璃起身,眼神精銳地上下打量著她,“你是鄭玄的侄兒?”

司空鄭玄看過阿璃所畫的弓弩圖後,曾大為讚賞。仲奕趁機提出想授官職予作圖之人,以督造弓弩。無奈此人出身微寒,恐旁人不服,於是想讓鄭玄認其為侄。鄭玄亦是惜才忠君之人,未曾多加猶豫,便答應了下來。

阿璃抬起頭,之前的緊張感漸漸淡去,“回太後,正是。”

眼前的太後看上去不過三十來歲的模樣,容貌美豔,氣質雍容,眉眼和下巴跟仲奕的很是相像。

裴太後初見阿璃的一瞬,隻覺得她容顏秀氣猶如女子,又看見仲奕對她舉止親密,不禁懷疑她是哪家佞臣送入宮的男寵,意欲媚惑主上。再看之下,卻又發現阿璃的神情舉止間,流露著世家子弟獨有的從容和不卑不亢,絕非孌寵之流。於是疑心稍減,轉頭對仲奕說:“君上若是對術數之論感興趣,不如也邀請王後一同來聽。王後乃伏羲後人,想必對八門六儀之術也頗有研究。”

自從風青遙嫁入東越,已有一月有餘,可至今尚未與仲奕圓房。太後安插在紫清殿的眼線回稟說,君上雖偶爾也會臨幸王後寢宮,但總是同屋不同榻,除了講講話,兩人什麼也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