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起(二)(1 / 3)

仲奕修長的手指輕撫了一圈手中的空杯,淡淡地說:“不喜歡。”

魍離又說: “青遙公主現在長得極美,被稱為天下第一美人。你若是見到她......”

“也不會喜歡。”仲奕不緊不慢地接過話去,“東越王宮裏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可她們一靠近,我仍會胸悶窒痛。”

他放下酒杯,轉過身,手肘置於船舷上,凝望著一池碧水,唇畔抿出一道淺淺的弧度。 從側麵看去,像是一絲溫柔的微笑,可再一細看,卻透著無盡的苦澀。

魍離默默地坐著,幾次想開口,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過了好長一陣子,仲奕終於轉過頭來,“阿離,你還是不肯讓我看你的真容嗎?”

魍離咧嘴笑了笑:“殺手最忌諱的事有兩件,一是泄漏雇主的身份,二是泄漏自己的真容。”瞄了眼仲奕的表情,“再說,你不是已經見過我的樣子嗎?”

仲奕輕笑了聲,“你那時隻有六、七歲,還總是髒兮兮的,我根本沒看清楚過!”

魍離幹笑了一聲,說:“現在的樣子也沒多大變化,隻是臉比以前幹淨了些。”

兩人相視而笑,心有默契。

十二年前,魍離還是暗夷族進貢到陳國的賤奴,每日佝僂著瘦小的身軀、清掃著禦花園中的各處庭院。那時候,他常常在隱蔽晦暗的角落撞見仲奕,那位以質子身份被送到陳國的東越二王子。兩人的身份有著天壤之別,卻都經曆著人生中最刻骨銘心、也最屈辱的磨難。

那時,誰能料想,十二年後,魍離會成了令天下人聞名喪膽的殺手,再也不需要仲奕幫忙趕跑毒打欺淩他的宮人。而仲奕登基成為東越國君,讓曾經鄙視過他、背後嘲諷他為“棄子”的人拜伏於腳下。

但這一路走來,兩人皆是滿手沾血。魍離親手殺過的人裏麵,有家財萬貫的商賈,有權傾朝野的大臣,還有手握重兵的王族。仲奕雖從未想過、也從未動手殺過人,可為了讓他坐上那至高無上的寶座,他的母親,東越裴太後,殺了他的太子哥哥、三弟、四弟和五弟,毒死了他那仁慈卻軟弱的父王......

日落漸黃昏,晚霞流金,染紅了天際。

仲奕看了眼天色,緩緩開口:“風延羲和母後都還在四處搜捕你,東越國通往北燕和陳國的沿路關卡都設有弓弩手,意在射殺墨翎,你要多加小心。”

魍離滿不在乎地笑了笑,這世上,能追查到他行蹤的人恐怕沒有幾個。

“仲奕,明年上巳節我們在哪裏見麵?我覺得這個地方很好,要不還選這裏?”

仲奕撫了下額角,作愁思狀,“這幾年總是讓你來東越國,明年我們需得換個地方……換去北燕如何?我一直想去那裏看看。”

“不行!”魍離坐直身子,一臉嚴肅:“你是東越國君,萬一身份泄漏,豈不危險!”

“你如今把陳國和東越都得罪了,又不肯回暗夷,除了北燕,還能去哪兒?”仲奕打趣道。

頓了頓,他稍斂了笑意,說:“這樣吧,見麵的地方你來定,見麵的方式我來選,如何?”

魍離不假思索,“好!我還選在這裏見麵!”

仲奕唇畔抿出道笑。 “好,你已選了地點,我就來選見麵的方式。明年此地,我要阿離你,以真容相見!”

夜風清涼,繁星滿天,黑雕墨翎平穩地展翅飛翔著。

魍離伏在雕背上,氣惱地自言自語道:“仲奕太壞了,竟然給我下套!”黑雕沒有吱聲,隻是歡快地撲扇了下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