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窮水絕處,一白衣男子執古琴而立,絲絲縷縷漆黑的長發如瀑布般傾泄而下,單薄的衣袖如同盈盈山水間一葉孤舟,白衣勝雪,孤冷絕塵,說不出的風流恣肆。
琴聲所至,催人斷腸。百花凋零,萬物頹敗。
曲盡,他拔劍,像一隻被牽製的木偶般地幽幽抬起手,麵無表情地把劍插入自己的心髒。刹那間,一股血肉被撕裂的痛感彌散到全身,素白色的衣襟浸滿了粘稠的紅色液體,有種詭異的美感,空氣裏彌散著血液的腥甜。
他驀地倒下,閉眼,嘴角掛著一絲滿意的笑意。
他蹙起的眉宇裏凝載了那些浮光掠影裏的故事,那個沉眠時光的故人。千百般滋味體味其間……
重重傷心,重重傷心。
隻有他一個人知道。
從前有個呆子。
第一世,災難麵前他親眼看著他愛的人為他而死。
第二世,百年之後他愛的人跋山涉水來尋他,他像個陌生人一樣望著她的眼睛,辜負了她。
第三世......他隻想為了她一個人活著。
憾哉?幸哉!
……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而他,親手葬送了原本屬於他的那樣東西,一顆美人心。
他眼前浮現出那個黑袍男人的身影。
“我的南樹,你的天下。徒然失天下,幸得一人心。”
他心裏微微一顫,這麼久以來他第一次察覺到,原來自己並非是個無意識的人。他像個備受恩寵的孩子突然丟失了某樣最心愛的東西那樣不知所措,這種感覺夾雜著恨與嫉妒,在他心裏一寸寸地滋生,欲罷不能地折磨他。
這便是禦天下的代價了。
那晚他在天門殿上醉得醺然,恍然間看到她熟悉的側臉,睫羽,和左眼旁的那顆小小的淚痣。他舉杯,仰天大笑後一飲而盡......原來她並沒有出現,自己並非看到而隻是記得,記得她笑起來是什麼樣子,記得她眼角下方有一顆褐色的淚痣,記得關乎她的每一件小事......
上天注定毀了他的記憶,卻毀不掉他的回憶。
“阿南也想快點長大,要是長得比叔叔還高,那時候就不用叔叔保護了吧......”四年前女孩咯咯的笑聲銀鈴般的清脆,褐色的淚痣像極了掛在眼角的露珠。
原來他是記得她的。
這便是老天對他的懲罰了,他守護得了整個天下,守護不了一顆愛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