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悔的身後事辦的十分低調。
尹天縱並未將其死訊聲張。這是碧潮笙主意,如果尹悔的死訊一旦流傳到江湖之上,必定會引起一陣不小的恐慌。屆時,江南武林大亂,隨之所衍生出來的可能是一場一場的明爭暗鬥。到時候,想要再追查些什麼,恐怕就更難了。
尹天縱將碧潮笙安排在藏劍山莊的北廂入住。這裏地處偏僻,可以說是藏劍山莊之內最比起眼的地方,平時鮮有人踏足。就連打掃的下人也隻是時隔三五天才會過來一趟。
而尹天縱自己則住在東廂,藏劍山莊中央的位置,代表著身份與權力。他將關情安排在自己隔壁的上等客房,其意不說也知。
期初,碧潮笙也覺得有些苦悶。看來,這位尹少莊主並非誠心留自己在藏劍山莊養傷。可多日來的安寧與清閑,倒讓肋下的傷患好的出奇之快。這幾日裏,關情曾來探望過他一次,送來了關家祖傳的金瘡藥。二人卻隻是匆匆會麵,關情放心藥,寒暄了幾句便離開了,而尹天縱卻連一次都沒有來過。
待得第五日,他肋下的傷患已好的七七八八。這一日的夜晚,碧潮笙遁入了濃重的夜色之中。藏劍山莊在尹悔死後守衛愈發森嚴,可碧潮笙輕功之高,當世罕見。他在藏劍山莊的亭台樓閣之間肆意翻騰,奔走,如若無人之境。他憑著記憶尋回了後院,在一處透著微光的假山背後找到了石室的入口。
尹悔死後,密道兩旁的燭台便再也沒有點亮過。碧潮笙取出隨身攜帶的火折子,隨著微弱的火光緩慢前進著。夜霧之下,密道的階梯有些潮濕打滑。半晌,碧潮笙的雙眼逐漸習慣了在黑暗之中視物,腳步也快上了幾分。不多時,已來到了尹悔喪生的那件石室之內。
石室內依舊彌漫著一股刺骨的陰寒,好像在某個不起眼的地方有幾雙鬼魅的眼睛在不住的窺探。
碧潮笙一步一步的穿過石室,在那張神龕之前停下了腳步。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伸出手去摸案上的那兩塊做供奉之用的木托。一摸之下,雙指細細搓揉了一番,又湊到了眼下凝望了半刻,才緩緩的點了點頭,心中似乎已有了計較。
火折子平推而上,火光將牆上的畫像映照的一片通紅。
畫像中那位羽扇綸巾,指點江山的老人顯得愈發的高大。隻見,他站在群山中最高的那一座山峰之上,腳下是浩瀚無邊的雲海,頭上是一片浩渺蒼茫的天空。如此氣魄,又怎是常人能夠比擬的。
碧潮笙晃動著手中的火折子,赫然發現畫像的右下角書寫著一行小字。或是因為年代久遠的關係,那一行小字的墨跡已有些模糊。但還是可以依稀辨認的出來。
——越國上大夫範蠡。
“哦... ...原來這畫像上的竟是吳越春秋時期,越王勾踐手下最得力的大臣範蠡。可是,尹老前輩此間密室內為何不供奉先輩祖宗,而是供奉範蠡呢?”碧潮笙不由得心道。
忽然,寂靜的黑暗中傳來了一陣不緊不慢的腳步聲。
碧潮笙赫然轉頭,臉色已有些變了。他嘴角一揚道:“原來是少莊主,這麼晚了,少莊主怎麼還沒有休息?”
隻見,尹天縱身披一襲白麻孝服,幽靈一般站在碧潮笙身後。
“碧大俠不也還沒有睡下嗎?”尹天縱冷冷道。
碧潮笙慵懶的打了個哈欠,隨即伸了伸懶腰道:“在下睡不著,便出來逛逛,不知怎麼就逛到了這裏。這便要回去睡了,不曾想竟遇上了少莊主。”
“哦?碧大俠竟有如此閑情雅致,半夜出來閑逛嗎?”尹天縱道。
“少莊主的閑情不也好的很?尹老前輩頭七未過,少莊主不在靈堂守著,卻跑到這裏來做什麼?”碧潮笙道。
尹天縱冷哼一聲道:“人死不能複生,就算守滿七日七夜的靈,爺爺也不可能再活過來。碧大俠,你說對嗎?”
碧潮笙也露出一絲笑意,道:“有道是百善孝為先,少莊主擅自離開靈堂,恐怕有失妥當吧?”
尹天縱來回度了兩步,緩緩道:“孝是放在心中的,光做又有何用?”
“隻怕,少莊主的心中也從來都沒有過孝意吧?”碧潮笙譏諷道。
尹天縱冷眼一撇,神色冷峻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碧潮笙看了看四周,繼續道:“少莊主,如今四下無人,你這戲卻還要演到什麼時候?”
尹天縱眯了眯眼,眼角的肌肉不住的抽動著:“在下不明白碧大俠所言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