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濤聲吼地來,頭高數丈觸山回。
須臾卻入海門去,卷起沙堆似雪堆。
夜。
有星無月。
錢塘江的潮水翻湧著,激起岸上的沙石。
陸陽侯掌起一盞油燈,他飽經風霜的手在燈光下顯得格外蒼老。
他的思緒隨著潮水此起彼伏,今夜注定無眠。
兩道劍眉似鐵鎖橫江一般連在了一起,昔日那雙犀利如鷹的眼睛如今卻格外的渾濁。
他端起案上的文書看了又看,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凝重。幾頁薄紙下來,臉色已蒼白如紙。
往日,隻要是經過他手的案子,不出三天,必定告破。
可手上這樁案子,卻著實讓這個錢塘縣第一神捕犯了難。
案子發生至今,已過去三天。
路陽侯每日都提心吊膽,生怕再出什麼亂子。
因為,這一次的案子中死者不是普通人。而是江南武林盟主——勾夙居。
舉行江南武林大會的日子將近,各路人馬不日之內即將全數抵達錢塘縣。勾夙居偏偏在這個時候出了意外,若消息傳揚出去,這小小的錢塘縣到時候豈不要被鬧翻天?縣令也深知其中的厲害關係,限陸陽侯七日之內破案。如今,已過去三日,不要說破案,連一點頭緒都沒有。他現在的處境,便如同潮水上的孤舟,一個不慎船毀人亡。
想到此處,陸陽侯的頭不由得痛了起來。
此時,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一名儒生打扮一臉秀氣的中年人搖扇度步而來。
“萬師爺。”陸陽侯起身拱手道。
中年人和善的笑著,他便是錢塘縣衙的師爺萬古清。
“萬師爺怎麼會有雅興到我這兒來?”陸陽侯道。
萬古清和善的笑著,他將手中的紙扇合一合,道:“我見陸捕頭的房中還亮著燈,便進來看看,不打擾吧?”
“萬師爺說的是哪裏話,我心中憋悶,正想找人說說話。怎麼會打擾呢?”陸陽侯道。
萬古清坐了下來道:“看來,陸捕頭還在為勾夙居的案子煩惱吧?”
陸陽侯長歎了一聲道:“想我陸陽侯一生破案無數,冤案奇案辦的也不少。可這一次卻毫無頭緒,甚至,連一點線索都查不到。”說罷,他又連連搖頭。
萬古清緩緩的打開折扇,望著窗外。他總是在笑,他一天處了吃飯睡覺之外,其餘的時間都在笑。他笑的時候,臉像一池平靜的湖水,落下一顆石子也驚不起半點漣漪。
“陸捕頭你看,那是什麼?”萬古清道。
陸陽侯轉頭望向窗外,煞是仔細的打量了一番之後道:“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
萬古清又笑了,他搖著折扇道:“陸捕頭,方才你看的入神之時可曾聽到什麼聲音?”
“沒有,沒什麼聲音。”陸陽侯道。
“那你現在可曾聽到什麼聲音?”萬古清道。
“嘩啦” “嘩啦” “嘩啦”
“潮水的聲音。”陸陽侯道。
“陸捕頭,當你將注意力過於集中於用眼視目之時,便會忽略了聽覺。你調查這件案子已有三天,或許你太過著眼於尋找線索,遺漏了許多其他的信息。”萬古清道。
“萬師爺,你的意思是?”陸陽侯道。
“陸捕頭,你已有一雙很好的眼睛。現在,你需要的是一雙‘耳朵’。”萬古清道。
陸陽侯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看師爺的樣子似乎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選。”
萬古清負手而立,雙眼迷成了一條線。
“此人,雖是一雙‘奇怪的耳朵’,卻一定會是一雙‘好耳朵’。”萬古清道。
“不知萬師爺所指何人?若真的能協助我破案,明日我便親自去拜會他。”陸陽侯道。
萬古清擺了擺手道:“陸捕頭,你去沒有用。”
“那需何人去?”陸陽侯道。
“酒!”萬古清道。
“酒?”陸陽侯道。
萬古清微笑著點了點頭道:“那是一雙會喝酒的‘耳朵’。”
錢塘江的潮水依舊在奔流,萬古清也依舊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