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夏元欽三十年,天尚未入冬,氣溫卻降的厲害,不過是十一月初,漪瀾別院裏就已經燒起了火盆,屋外風聲瑟瑟冷意逼人,屋內熱浪滾滾熏的人昏昏欲睡。
晨央站在那半掩的窗前,身後那張紅漆桌案上攤著一張白紙,白紙無字,隻在上角暈開一抹濃濃的墨跡,狼毫沾滿了墨汁,規規矩矩的放在一旁的筆架上,她黑眸微斂著,安靜的似那從畫中走出的人兒。
屋子裏火盆燒的旺,晨央身上披著一件胭脂紅百蝶穿花織錦披風,裏麵隻著了一件單薄的中衣,屋中燭火明亮,映出那張微白,略有憔悴的臉色,瞧著似在病中。
“小姐,舞陽那邊郎叔遞了消息過來,冬茶的采製他們已經開始著手準備了。”涵霜推門進來,往裏走了幾步,恭敬的對晨央說道,好半晌,涵霜都沒有聽見晨央的聲音,隨即抬起頭瞄了一眼,卻發現她正站在那扇虛掩的窗前,不知在想什麼。
“下雪了。”良久,涵霜忽然聽見晨央一聲歎息,像是在時過境遷之後對著相同的場景追憶過往,那輕柔的話語中帶著一絲似有若無的傷感,聽上去不免讓人心生感慨。
“是的呢,那雪還下的挺大的,估摸著一夜過後,明兒景色一定漂亮極了。”涵霜長於南方,長這麼大還是頭一遭看見如此大的雪,若不是還要來晨央跟前當值,她這會兒一定是在屋裏好好欣賞著這番美妙景色。
屋子裏一下子就變得安靜起來,隻聽得屋外那落雪簌簌,晨央在那半掩的窗前站了一會兒,忽然想起涵霜先前似有和她說了什麼,於是側過頭朝她問道:“先前,你與我說了什麼來著?”
涵霜怔了一下,無力的歎了一口氣,便將先前與晨央說過的話再複述了一遍,晨央聽後,臉上露出一抹深思,好一會兒之後,才聽到她輕聲說道:“冬芽冬采雖是極品,但此終究是逆天之行,你與郎叔說,采製之後切不可粗心大意,當心得不償失。”
“是。”涵霜不懂茶,自然也不懂什麼是冬芽冬采,但聽到晨央這樣說,她便如樣複述,這樣一想,轉身就要下去將晨央的話一字不落的與來人說。
“涵霜,等等。”就在涵霜打開門將要離開的時候,晨央忽然叫住了她,火光中,涵霜隻見晨央有一半身形隱匿在陰影裏,就連那臉上的表情也變得不是真切。
“小姐可還有什麼吩咐?”涵霜弓著身,等著晨央的吩咐,屋中房門大開,瑟瑟冷風夾雜著雪正呼呼往裏灌,吹散了屋中那灼熱的氣息,涵霜隻覺得自己從頭到腳冷的快要沒了知覺。
燭火被那罡風吹的是忽明忽暗,屋內安靜極了,她聽見晨央說:“如此雪夜,隻在屋裏待著怪可惜的,你去將我庫房裏的那套紫砂提梁壺找來,放到前麵那個亭子裏,雪夜烹茶倒也不失為一種賞雪的樂趣,記得拿兩個杯子,若是不出意外,等會兒將會有貴客到訪。”
涵霜被晨央說的那一句“貴客”弄得懵了,如此大雪天,誰會閑來沒事踏雪來這地兒?不過她聽了晨央的吩咐,也就這麼準備去了。
在涵霜離開之後,晨央走到門口,抬起頭看著陰沉的天,鵝毛般的大雪從那兒紛揚落下,晨央伸出手去,隻覺得有點點涼意從掌心直透心底,她看著那落雪,喃喃自語道:“那夜的雪,好似也是這般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