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長發披散,甲胄盡褪,胳膊、腰腹都緊緊裹著素布白紗。她心道不妙,掙紮著起身,卻發現她連支撐自己身體的力量都沒有,她的手臂已經脫力了。忽然,她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衝著帳子而來,她趕忙又躺了回去,閉上了眼,裝作仍舊昏迷未醒的樣子。腳步聲越來越近,隨即就是帳簾被挑動的聲響,有人進了帳子。那人進了帳子之後,將一物放到了桌上,然後徑直走來了塌邊。
崔盈盈屏住了呼吸,調動全身力氣,嚴陣以待。待那人走進,低頭查看她的情況之時,她忽然暴起,以指為刃抵住了那人的脖頸。
“別動!”幹涸嘶啞的聲音極富威懾力。
那人果然不動了,就這麼彎腰俯著身子,一動不動。
“你是誰?為何救我?”崔盈盈壓下喉嚨裏的不適感,咬牙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
被人脅迫,那人卻仍是和顏悅色,輕聲道:“崔姑娘,有話好說。你還有傷在身,千萬別扯到了傷口。”
崔盈盈一聽這人居然認識她,心下一凜,借著月色仔細打量了眼前這人一眼。結論是:不認識。
“你是誰?”崔盈盈又問了一次。
“好吧,既然你非要用這個姿勢讓我回答問題,那我就告訴你。”那人似是很無奈。
經他提醒,崔盈盈這才注意到,他和這人如今麵對麵挨在一起,尤其是她還坐在榻上,衣衫不整,畫麵看起來十分曖昧。
她冷聲不悅道:“說。”
聞言,那人輕歎了口氣,道:“你應該知道我的,雖然我們沒見過麵。我是雪瑤的哥哥石誌。”
石誌?!
崔盈盈當然知道他,何樂在西市賭坊門口救下的兄妹二人,正是石誌和雪瑤。雪瑤一直跟在應夫人身邊,去年冬天,她離開凝香館之後,在應府見過雪瑤幾次。賞花詩會上,她被人羞辱時,雪瑤還出言幫過她。隻是她的哥哥石誌一直在軍營,她未曾得見。
石誌見她鬆開了手,這才起身站直,轉身走到火燭旁,點亮火燭,帳子裏霎時亮了起來。
崔盈盈微微眯了眯眼,適應了突然的光亮,沉聲道:“對不起,謝謝你。”
聞言,石誌輕笑了一聲,轉身看向她道:“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該說謝謝的也是我。”
崔盈盈一愣,不知他何意。
“謝謝你的不殺之恩。”石誌有模有樣的衝她拱手道。
崔盈盈頓時羞紅了臉,臉上火辣辣的燒,想說些什麼又不知該說什麼,隻好訥訥的閉口不言。
石誌看她臉上有了點生氣,不似之前那般慘白如紙,這才收斂了笑容,正經的向她解釋道:“我從戰場上將你背回來時,發現了你是女子,但當時我並不知道你是誰。女子不得擅入軍中,這是軍律,所以我沒敢將你送去軍醫那兒,而是私自做主將你帶回了我的營帳。後來我從軍醫那兒要了些治傷的藥和素布,但軍營裏又沒有其他女子,所以我......”
崔盈盈頓時明白了他想說什麼,她的傷是他治的。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石誌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崔盈盈看了看他,半晌都沒有說話。在大魏,女子的貞潔是比命還重要的東西。可她出身凝香館,又有什麼權利說貞潔。
“你不用說對不起,是你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