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顏站在門前,喝退了仆人,清清嗓子,推開門:“遊小肆,滾出來!”遊肆斜斜地靠在桌子上,懶洋洋地把玩著茶杯,抬眼:“晚大小姐,又是哪來的火氣跑我這兒來撒?”晚顏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還敢狡辯!不就是你亂傳我們的娃娃親嗎?聽聽現在都說成什麼了,‘富家女看上窮書生’,‘花言巧語騙婚千金’,你自己壓根都不管的嗎?”晚顏打量了下這間四麵漏風的破屋子,正欲開口,便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遊肆放下茶杯,力道讓茶杯和桌子有了刺耳的碰撞:“怎麼,晚大小姐嫌我窮?”晚顏皺眉,張口又不知如何回答,隻得道:“總之,遊小肆你給我聽好了,下個月,老爺子的大壽,必須給我過來,有些事得說清楚了,這麼以訛傳訛的,大街上說的要多難聽有多難聽。”遊肆冷哼一聲:“既然話已經帶到了,天色也不早了,晚大小姐還是請回吧。”“你……”晚顏柳眉倒豎,忽得態度又軟了下來:“好吧好吧,小肆你好好看書,我不打擾你了。”剛邁出門去,晚顏又回頭:“小肆,你一定能金榜題名的。”
晚辰看著麵前跪下的女兒,皺起眉頭,不悅地嗬斥:“那遊肆到底有什麼好,值得你這般看重!女兒,你便聽爹爹的話,把這門親事,退了吧!”晚顏依舊直直地跪在那兒:“爹,我們不是妖怪嗎?妖怪是最信守承諾的,這不是您說的嗎?”晚辰微微動容:“可那個窮書生,根本就配不上你!傻女兒,天下書生多了去,不差他這一個。”晚顏隻是倔強地盯著晚辰:“爹,我已經決定下個月你大壽時宣布我和遊肆的親事了,你若不答應,我便不起來。”晚辰有些恍惚地看著晚顏,仿佛看見一張相似的臉同樣倔強的眼神,心終究軟了下來,輕歎:“真是和你娘一樣的脾氣,隨你好了,這樣也算是不負了你娘的在天之靈……”
晚顏走出房門,忽然覺得頭有些疼,夜風拂過,涼意沁入肌膚,讓她清醒了幾分。世人隻知晚家是名門望族,與首任丞相亦白交好,卻不知晚家皆為妖怪,從仆人,到主人,從已故去的主母,到仍掌控家業的老爺,無一例外。晚家的直係,便是燕妖,一種與人最為親近的生靈。當年遊肆的爺爺曾救過晚辰的父親一命,於是晚顏便與遊肆定下親事,不料十幾年過去,遊家竟落魄如此。燕子本是一種短命的鳥類,即便修成妖,也不過近百年壽命。
晚辰大壽那天,晚家張燈結彩很是熱鬧,晚顏忙碌許久,天色漸暗,晚宴即將開始,遊肆卻還沒有要來的意思。晚顏有些著急了,匆匆吩咐下去,一個人跑到了遊肆破舊的祖屋。屋內燈仍亮著,遊肆坐在桌旁,影子拉出一個單薄的身形,晚顏敲門:“小肆,晚宴快開始了,你隨我出來吧。”遊肆微微一怔,輕笑,眉宇間溢滿了涼薄:“好啊,那便走吧。”起身,遊肆的眸子漾著嘲弄與孤傲,容下晚顏小小的身形。晚顏瞧著遊肆的不緊不慢,不禁出言催促:“快一點,再慢就晚了!”遊肆挑眉,輕聲:“你就這麼想與我解除婚約?”遊肆的聲音很小,晚風夾雜著喧鬧襲來,晚顏沒聽清,遠遠隱約可見賓客已入晚家,晚顏不再細想遊肆說了些什麼,便領著他急匆匆地趕了過去,卻沒注意到遊肆的神情漸涼。遊肆看著眼前曾令他咬牙挺過無數艱辛的身影,自嘲一笑。一切,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