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如果你是個女子,我一定娶你。”昔日白墨這樣說著,從此那尾與他相伴的魚兒消失了,白墨的府上出現了一位女孩,名喚璃訴。此時白墨正七歲,剛聽了說書人的故事,興衝衝地對魚兒說罷,第二天魚兒便消失了。璃訴出現了。璃訴似乎極了解白墨,剛入府時,她展顏一笑,念道:“墨。”白墨一愣,除了父母還無人敢喚他的小名。璃訴隻是笑,看著白墨不解的樣子,她小聲說:“墨,我是蘇蘇。”“蘇蘇?”白墨將印象中的魚兒與眼前的少女對比了一下,有些找不回自己的聲音,“你,是蘇蘇的人形?”璃訴點點頭,又笑開:“墨,我可以實現你的任何願望。”璃訴是純血人魚,幼時她誤入白府,以魚形留在白墨身邊。而璃訴身為人魚的祈願之力,可以讓她許下任何願望,但需要支付對等的代價,且隻能許下三個願望。白墨凝視著璃訴:“蘇蘇,任何,願望嗎?”
白墨許下的第一個願望,是與丞相府的小女兒結親。少年郡守與丞相千金,地位懸殊,令當時的人們都紛紛關注。白墨十五歲,丞相幺女十四歲。相遇到相知,不到半年。半年,足夠璃訴蒼老一生。白墨與丞相幺女簡芸的愛戀,令丞相震怒,白墨官場遭抨擊,情場受打擊,日夜憔悴。璃訴痛在心裏,她走上前,喚:“墨。”白墨呆滯的瞳閃過某一瞬間,霎時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緊緊握住了璃訴的手:“蘇蘇,你可以幫我實現任何願望,對嗎?”璃訴僵了一瞬,緩緩點頭。白墨用幾乎乞求的聲音道:“蘇蘇,我求求你,讓我和芸兒在一起,好嗎?我知道你能做到的,求求你……”璃訴終是不忍,她昂起頭,淚水在地上摔碎。
那天晚上,白墨聽到了歌聲,很淒婉的歌聲,用不知名的語言,唱了很久,很久。第二天,白墨沒有看到璃訴,但他看見了簡芸。簡芸說,父親同意我們的婚事了。一切正如璃訴所說的那樣,一切願望都可以。璃訴的身影卻消失了。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兒。等到白墨終於再見到璃訴時,璃訴正坐在池塘邊,雙足浸在水裏。聽到身後的聲響,她轉過頭,試探地問:“墨?”璃訴湛藍的雙眼變成了灰色。白墨清晰地看到璃訴的雙瞳毫無生機,一點也沒有當初水波瀲灩的模樣。白墨的唇動了動,許久擠出一句:“蘇蘇,你怎麼了?”璃訴的雙足在水中微微蕩漾:“這,就是許願的代價呀。”
簡芸和白墨成婚了。有了丞相的幫助下,白墨的官越來越大,在腥風血雨的官場中,他似乎,有些迷失了方向。白墨沒有再想過璃訴,沒有再想過那尾魚兒日夜在池邊候著。他忘記了。但璃訴依然等著,等著。
璃訴的第二個願望,是在那年春意未露時許下的。白墨染上惡疾,無法醫治。璃訴站在他身邊,站了很久,很久。白墨想,自己大概再也無法見到簡芸了吧。就在他昏昏沉沉之際,他有一次聽到了歌聲,如當年一樣,回蕩在渺渺的夜空中,充溢著悲傷與惆悵。白墨當晚九死一生,卻終於挺了過來。第二天,他看到了璃訴。璃訴坐在他的床邊,雙瞳依舊灰暗。白墨費力地坐起來,璃訴似乎感受到了什麼,唇邊的微笑漾開:“墨。”似乎無二的笑聲輕輕的響起:“墨,我要離開了,你會原諒我嗎?”有淚水從璃訴瞳中,滑落。她俯下身,吻在白墨的額上。人魚隻有在死時才會落淚,她們的淚水,可以複原一切,調和一切,令一切成為最完美的樣子。
白墨看到自己的身體在逐漸好起來,他看到璃訴的淚水融化了一切冰冷,他的身邊,溫暖如春。白墨的記憶從此戛然而止,從此他的生命中再沒有璃訴。恍惚間,他隻聽到璃訴溫柔的聲音:“墨,活下去。”
人魚可以許下任何願望,但一旦許下的三個願望全部實現,也就是人魚的生命隨之消散之時。
璃訴的第一個願望是化為人形,第二個願望是白墨與簡芸成婚,第三個願望,是讓白墨好好活著,一生一世。
不過再也不會有人喚她蘇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