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給我等著……”
那空靈無比,卻低沉陰冷的聲音,被夜風帶走,消散在無盡的黑暗之中。
木槿樹下,少女一身白衣,兀自倚靠著樹幹,提起酒壇,向自己口中灌去。
風又起,卷起少女的發,在空中劃著一道道淩厲的弧度。
酒水從她的嘴角溢出,和著一滴清淚,滴落到地上。
少女抬頭,望向殘月。那雙清眸中的憂鬱,承載了滿天星辰。
夜下的白衣少女,有一種超脫凡世的美,有一種遺世獨立的孤獨。
幾許飄零的白色木槿花瓣,落在了少女發間,襯著那張驚世絕倫的臉。
月眉淡淡,半彎而下,恰同天上殘月那般柔美。如羽的睫羽下,雙眸含水,似破曉時分,初聚於木槿花瓣上的雨露,無聲卻可潤萬物。瓊鼻櫻唇,完美的鑲嵌在那張傾國傾城的容顏之上。幾縷被風卷起的發,吻著少女的臉頰。玉色般溫潤的雪顏,因為酒力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緋色,卻還是那樣的精致無暇。
但就是這樣一張臉,一個人,周身卻圍繞著一種不符合年齡,不符合環境的冷。
少女名風行,十四歲,皇帝義弟永安王風落之女。
兩天前,永安王帶著她回到皇城羽城,將風行的衣食住行安排好後,隨即離開皇城回到了遠疆。
永安王常年在外,定王府空無一人,如今,這座空曠的王府,總算有了一些生氣。
……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道黑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少女身後。
“郡主……”老吳欲言又止,看著她,他目光帶著尊敬和痛苦。他跟著她十四年,從來沒有見過她這個樣子。
往常一個人的時候,她也是這樣,喜歡安靜靠在樹下,褪去平日的歡聲笑語,溫柔似水卻能給人一種不可侵犯的感覺。但今天,多了很多東西。
落寞,無力,痛苦……或許還有恨吧。
老吳緩緩閉上了眼,沉聲道:“兩邊都已安排妥當,人也抓到了,銀公子正在密室拷問。”
少女垂眸,不動聲色,眼中閃過一抹淩厲和痛苦。
老吳歎了一口氣,道:“郡主,您去睡會兒吧,今天東陵皇後生辰,您應該知道的。”
少女一頓,把酒壇向後一砸,沉聲道:“去密室。”
說完,少女的影子逐漸消失在黑暗之中。
老金無奈,隻好跟過去。
……
密室之內,風行負手而立,冷冷注視著那個血肉模糊的中年男人。
風行身後,一黑衣男子,十七八歲,銀焰,他冷漠的看著那個人,那個背叛了他們的人。
“嗬嗬……走到這一步,本就是遲早的事。隻是沒想到,步某竟會落在一個廢物手中。”
步沉抬起頭,譏諷笑道。他的神色倒是輕鬆的很,完全沒有一名囚犯覺悟。
步沉一說完,風行身後的銀焰臉色一沉,他剛準備動,卻有人先他一步。
老吳一腳落在步沉的身上,同時,他的手已經掐著他的脖子,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憤怒道:“有膽再說一遍!”
步沉口中的血流到了老吳的手上,但他還是笑著,艱難道:“連靈格……都沒有的人,不是廢物……是什麼!”
“你找死!”老吳盛怒,一把將人砸到了地上,欲再給他一腳。
“老吳。”風行叫了一聲,看著那道蒼老的身影,心中微暖。
老吳深吸了一口氣,壓下怒意,轉過身,恭敬道:
“郡主……既然他什麼都不說,留著他幹什麼!”
風行搖頭,向前一步,平靜道:“我知道,步長老,自從你進了這兒,已經做好了死亡的心理準備。”
“但是……”風行風輕雲淡的道:“我怎麼舍得的讓你死呢……”
風行彎下腰,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字的道:“就算你死上千萬次,也難消我心頭之恨!”
步沉看著那雙清露般的眼睛,不知怎的,心底發寒。
他想不明白,為什麼明明那樣漂亮的一雙眼睛,怎麼可能散出那樣寒冷的目光……明明是一個廢物,怎麼可能散發出這樣強大的氣勢!
少女白色的裙褶,染上了地上的血,給這個昏暗的空間裏,徒添了幾分陰冷之感。
銀焰看著她纖弱的身影,心裏有些疼。
那是他們寵在心尖兒上的人兒,雖然漂亮的不像人,但她從小就喜歡笑,喜歡吃,喜歡給他們惹麻煩。
有時候也挺蠢的,能把劇毒當成食物,在岸上玩就能掉進河裏,睡覺也不安分,好幾次都差點在被子裏窒息而死。
可是,有她的時候,他們的心情總會放鬆下來。
他不是他們的人,一般很少見到她。但每次一見到她,隱藏在心底的一些負麵情緒,都會消散殆盡。
隻是那件事,對她的打擊太大,像是突然之間,她長大了,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