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明修棧道(1 / 2)

昭武十三年,冬。

兵戈聲讓人心頭發寒,鵝毛般的大雪一片片落下來,重重砸在人的臉上,大夏最矜貴的女人站在城牆上,平靜地看著城外大兵壓境的景象,在她身後,是望帝僅存的幾名守城大將之一——孟歧山。

凜冽的寒風吹得人幾乎站立不住,青浣心驚膽戰地看著蕭錦,生怕她一個不小心被風吹下去。

“你看,”蕭錦雙手攏在袖中,即便裹著厚厚的狐毛披風,她的身形依舊清瘦得讓人心驚,“城外兵強馬壯,城內……易子而食,這樣的大夏,這樣的天子,還何必守住?”

她眼中掠過一絲譏諷,“天子守國門,倒真是守得好國門!”

“娘娘,回去吧。”青浣的聲音帶上了哭腔,她這輩子都忘不了剛才路上看到的人間煉獄般的景象。

就在剛才,一個小女孩被硬生生從母親懷裏搶走,一群饑民一擁而上,手口並用,就這麼活生生的把一個三歲幼童扯成了數截,冒著熱氣的心肝肚腸還沒來得及落地就已經被迫不及待的男人們塞進了口裏,就連灑在地上的鮮血都有人迫不及待地趴下去舔。

地上原本便已經結了冰,舌頭舔上去立時被牢牢粘在了地上,那人用力一扯,地上登時留下了半條舌頭!男人慘叫著捂著嘴在地上拚命打滾,鮮血從指縫中噴湧而出,卻壓根無人理會。

女人撕心裂肺的痛哭聲在口腹之欲中完全微不足道,反而讓嚐到了鮮血滋味的男人們把泛綠的目光投向了她……

人啊,在餓到了極處,比畜生更不如。

“歧山,你說我幫著夏望之守住這京城,究竟是對還是錯?”蕭錦的目光遠遠凝在敵方中軍營的旗幟上,淡淡開口。

青浣膽戰心驚地看著二人,皇後娘娘這是怎麼了?竟然直呼當朝天子的名諱!

城牆上出現一個女人實在是太過於醒目,不過片刻功夫,下麵的軍隊已經有了輕微的混亂,顯然是認出了這位已經數次力挽狂瀾的大夏皇後。

“娘娘以為?”經過數月的血戰,孟歧山銀白色的盔甲上早已滿是斑斑血跡,帽上紅纓也粘做一束,可這絲毫無損其清俊的容貌。也正是因為孟歧山貌若好女,被叛軍嘲笑為娘們帶的娘們將軍。

事實上,這位平民出身的武狀元倒的確是隻忠於蕭錦一人,若是沒有蕭錦的慧眼識珠,在幾大門閥的把持之下,武狀元豈輪得到他孟歧山頭上?

在蕭錦淡淡的一瞥之後,孟歧山勾了勾唇角,“在末將看來,這城外的災民,倒是比城內更幸運。”

“安樂王日日會遣人給流民們發放稀粥,雖然依舊填不飽肚子,可畢竟聊勝於無。”

“至於城內……”他嗤笑一聲,不再言語。

“不過是收買人心的表麵功夫罷了,”蕭錦站在城牆上,凜冽的寒風吹得她的發絲高高飄起,平白無故帶上了絲不祥的意味,“守住這京城,恐怕隻是那些豪門富戶的一廂情願。”

她的目光落在城中曾經最繁華的街道,現在那裏戶戶鎖門閉戶,蓄養的大批精壯護院日夜嚴防死守,把宅院守得鐵桶也似。

“圍城三月,恐怕就算先前敢施舍一點稀湯,眼下也不過是希望離得越遠越好才是。”

孟歧山不以為然道,“既然選了望帝,那就由不得他們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

青浣重重地咳嗽了一聲,孟歧山不以為然地移開了視線。

倒是無人敢提蕭錦今日不該來之事,望帝昏庸無道,把朝政全部丟給了皇後處理,自己則是日日笙歌享樂,這在朝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到後來則根本是罷了朝,有事直接讓大臣們去找皇後,自己躲進了行宮,成日裏和美人廝混。

就連大軍圍城都沒能絲毫攔阻這位出了名的昏庸天子尋歡作樂的腳步,這樣一個天子,就算蕭錦再得人心,再有能耐,又有何用?

果不其然,大夏皇後現身的消息一經傳出,當蕭錦再次將目光投向中軍帳的方向時,安樂王已經露了麵。

今日蕭錦一意孤行要上城牆,朝中不是沒有流言蜚語,但夏望之一句“全數交由皇後處置”便把所有的風言風語都壓了下去。

“讓皇後娘娘久候,倒是衍的不是了。”夏衍的聲音遙遙傳來,那身與生俱來的謫謫仙氣倒是一如既往地能糊弄人的眼球。

蕭錦定定看了她片刻,忽然笑了出來,“倒是我一直小看他了,安樂王爺居然一身好功夫,倒是枉費了父親以前對他的擔憂。”

孟歧山懶洋洋看了一眼夏衍的方向,忽地一笑,“娘娘,我若是現在一箭射下去,你說可好?”

他語氣雖是玩笑,但蕭錦卻知道,隻要她一點頭,這位曾在百步外射中戟尖的武狀元就當真敢彎弓射箭。

“你膽敢射他一箭,就自行從城牆上躍下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