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延熙三年,暮春時分,梁朝國都安陽城依舊靜靜坐落在秀麗廣闊的幽州平原上,漆黑堅硬的城牆讓這座古都如洪荒野獸般巍然屹立於此,彰顯了天子所在的恢弘之氣,望盡九州五嶽,冷看千裏江山如畫;彎曲盤旋的護城河如一條叱吒的金龍盤亙四周,為這彙集了豪門權貴,風流名士,商界巨賈的百年古城又添了一分貴氣。
皇宮昭政城便位於安陽中部,據《梁史?太祖本紀》記載當年梁太祖宇文元朔舉兵於野,掠天下大權,族異己之臣,統攬四方,築綿亙之城於安陽,群宮聳起,巋然雄偉,俯觀雲端,飄飄瞻逸,不禁擊掌扼腕而歎。昭政之滄桑,比溯百餘載,其勢不可不銘於青史。
而宮牆之外,茶肆酒樓,鱗次櫛比,文人騷客,把酒臨風,皓月長歌;市井之街,商販走卒,沿街吆喝,自是繁華溫柔之鄉,紙醉金迷之地。
從昭政城的正北保和門一路向東,到第二個南北縱向的大街,便是赫赫有名的金池街,這裏是全安陽最繁盛的地方。街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好生熱鬧。當街一頭,一個約莫四丈高的檀香木製樓房格外引人注目,六鋪寬的門麵,門口由北向南打著七八個木樁,估摸著給有馬的客官備著,鎏金的梁上掛著一個四四方方的大匾,上書“醉仙居”,樓邊還立著一個一丈高的木杆,酒幌迎風展開,一行漂亮的正楷字“仙過必醉”,稍一琢磨便知乃安陽最大的酒樓了。
今日的醉仙居分外熱鬧,隻因一年一屆的古玩字畫交易會在這舉行,可別小看這交易會,上至皇親國戚,下到珠寶玉商,都對其青睞有加,每每有人慧眼識珠,得寶而歸。再加上展出的東西很少有贗品,久而久之,交易會名聲日益響亮。
此時已至午時,一人一騎,按轡徐行,身後跟著兩個小廝,八個精壯大漢,沿街向著醉仙居而來。細細一瞅,好一匹神駿的馬,通體赤紅,毛色純淨,四肢健碩;在看馬上那人,腳登流雲靴,身著白色秋日錦緞,腰係淡青龍佩,頭戴鑲寶紫金冠,真真一個富貴公子。醉仙居門口招呼客人的夥計一見,趕忙跑近前:“十爺,你可算是來了,快快裏邊請。”
這個富貴公子不是別人,正是梁朝先皇肅宗之第十子,當今穆宗皇帝之同胞弟弟,貴為越王的宇文崇佶。梁朝大文豪賀敬之曾撰文這樣描繪過越王:“越王目若朗星,如玉溫良,吟遍文千行,俊朗世無雙;灼華勝桃夭,滿腹軒墨香;風流年少,漫卷詩書狂,瀟灑人間,為求窈窕佳人伴君長;縱情古玩字畫,奇珍異寶。論當世青年才子,無可出其右,但性輕佻,無經天緯地之才,無治國安邦之誌,生於皇家,難當重托。”
“我說福全,這次交易會可有甚寶貝,別淨揀那些不入流的凡物來耽誤本王的時辰哪。”宇文崇佶跨過門檻對前麵帶路的夥計說道。
“爺你盡管放心,這次好東西可不少,包你滿意而歸。”
“若真如你所說,本王倒要好生相看。”
宇文崇佶轉過第三個回廊,迎麵走來一身著藍底綢布之人,手裏正拿著幅畫反複賞玩,宇文崇佶與那人齊身而過時,忽然發現那人拿的竟是畫聖顧玄然的墨寶《百鳥朝鳳》,他忙伸手攔住來人,“這位兄台手裏拿的可是顧鵬宇(顧玄然,字鵬宇)的真跡?”
“正是,不知這位公子有何指教?”那人見宇文崇佶一身貴氣,微微皺眉,拱手小心問道。
“兄台,可否借在下一睹其容?”
那人聽後,再看了看宇文崇佶的派式,知道其非富即貴,恐與其結梁,躊躇少頃,還是將畫遞了過去。
宇文崇佶接畫後細細探看,發現是真跡,頓覺欣喜,可細下一琢磨,恐此畫已歸他人,故問曰:“兄台,此畫歸汝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