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垂秋水動,忽然間就不對了。
怎麼也想不到,當日以為是戲言,居然成了真。
那是兩個月前,風玲隨導師參加了學校的科考隊。那一天,風清日朗,是個好天氣,隨行的當地向導楊叔是個六十多歲的大爺,他不怎麼愛說話,一路上都隻是有一口沒一口地嘬煙袋鍋子,路過拐角就用煙袋噠噠地敲一側的岩石。等到深入山腹時,風玲的耳朵裏就隻剩下了這種金屬和岩石的碰撞聲,就好像安靜的午後雨巷,馬蹄噠噠而過。
伴著撲麵的帶著甜味兒的微風,風玲陷入了綺麗的遙思當中,等她再一回神,綺麗就變成了驚懼,有節奏的敲擊變成了雜亂的金戈鐵馬。
天空混沌,一條巨龍從雲層上俯視,若隱若現地,隻能看到碩大頭顱上透著冷光的雙目,以及隨意擺動地長須。
風玲額間忽有粘稠的濕潤,抬手一拂,居然滿手血色。她大駭,抬頭望見那巨龍從雲間衝出,滿身鱗甲斑駁,腹部一道似是一劍斬過的傷口,看起來猙獰恐怖,各種狼狽之外,尚能看出其本身的金色。來不及再打量更清楚,一陣地動山搖後,周邊烈風呼嘯,她勉強睜開眼,卻看到身下整片陸地被巨龍負起,向著下方混沌中衝去。
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風玲大口大口地喘氣,聽見有人喊她的名字,眼前的景象慢慢清晰,入眼連山疊翠,藍天白雲。
“小玲,你沒事吧?”是李教授的聲音。
風玲訥訥不知如何回答,剛才那是幻覺?平白無故地,她怎麼會有這麼清晰的幻覺?定了定神,轉眼看到幾位學校的老師正關注這邊的情況,她趕緊打起精神,表示自己無事。
眾人善意地安撫幾句,便欲繼續行程,卻聽“咚”得一聲,風玲心裏也跟著“咚”一聲,平白有些不詳的預感。
她隨之茫然轉身,彼時並不曉得事情在將來會變成那般。
看著楊叔突然匍匐在地,戰戰兢兢念念有詞,科考隊的人麵麵相覷。
“楊叔,您這是……”風玲目光先落在他前麵,有一尺深的凹陷,他的舉動正是對著這塊凹陷,但因她就站在這凹陷裏,兩隻腳就不知道往哪站了。
楊叔終於抬起頭,怪異地看著她:“姑娘,你要生孩子了,這個孩子,他將來出生了,可能跟普通人不太一樣。”
風玲嚇了一跳:“楊叔,莫要開玩笑撒。”她才剛二十,都還沒談過戀愛,怎麼生孩子?
倒是李教授來了興趣:“履跡而孕,老哥的意思是說,這丫頭踩了這個腳印,所以會懷孕生子?”李教授是研究先秦曆史方向的,神話傳說也是研究的一部分。
風玲仔細一看,還真是一個大腳印,從楊叔那裏起,到李教授腳下止,唯獨風玲站在其間,真是好巧不巧,她剛才怎麼沒看見?
楊叔磕了磕煙袋鍋子,揚起的煙灰不知怎麼的好像彌漫出某種詭異的氤氳。
“要是我沒說錯,姑娘剛才應該是看見山裏的神龍了。俺和你說吧,這個大腳印是神龍留下的,他老人家住在這座山裏有了年頭了,當年俺們祖輩到這裏安家立命,還曾得過他的庇護。隻不過他這幾年不怎麼出來走動,大家都快忘了。嘿嘿,你們這些文化人覺得俺們這些山裏人大字不識一籮筐,盡把傳說當真事。你們愛信不信,反正事兒就是這個事兒,我看啊,今天就不往裏走了。”
“別啊,楊叔,好不容易神龍出行,咱們也該長長見識吧。”科考隊的年輕學生嘻嘻哈哈,挨個跳進腳印裏,探討著神龍的模樣以及將來生下孩子的模樣。年長的教授們走南闖北多了,這些迷信話也聽得多,不跟老鄉辯論
,自然也不當回事。
楊叔大概預料到這種情況,並不惱怒,也不再多說,轉身往山外走。
唯獨李教授跟上去:“我們幾個老家夥也踩了啊,怎麼不會懷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