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域下有一小村,村名“無鹽”。無鹽小村地處偏僻,也沒有什麼良田,不過村子背靠奇珍異味豐蘊的深山大嶺,靠山而活,倒也很富足。
天剛朦亮,幾十戶人的村子就開始熱鬧起來,洗衣挑水,摘菜做飯,小孩玩鬧,安靜的村子一下就仿佛活了過來。又有擂鼓聲響起,這是村子廣場的集合訓練號令,村子裏的男人和小孩聞聲而至,在廣場練拳習武,耍棍弄槍。現在亂世紛爭,賊寇四起,沒有武力守護的村子早被滅了。
鐵匠鋪在遠離村子房舍群的東麵,有桃樹林相隔。此時陳默坐在門檻上,倚著門框喝酒,金黃的酒液從酒壇直線倒進口裏,點滴不灑,濃烈的酒香,幾十步遠都可聞到,讓人垂涎四尺。
此時正是盛夏,桃樹枝繁葉茂,青果點綴,透過濃密的桃樹林,還能依稀看到廣場上一大堆人在那鬧騰。陳默笑了笑,不以為意,繼續喝著酒,袒露的上身,肌肉虯結,長年打鐵,煙熏火燎,膚色有些醬紫。
子承父業,陳默是名鐵匠,不過今天陳默沒有像往日那樣,揮錘鍛鐵,自從早上起來就一直喝酒。酒一口接一口地往嘴裏灌,直到餉午,門口已經堆了六七個空酒罐子,可是陳默眼神依然清明,隻是望著天空發呆。
“阿默!”鐵匠鋪前方十幾步,一條碎石小路橫穿過桃樹林和村子相通,一個大胖子從碎石小道轉出,手提兩個大籮筐急急忙忙走來,鼻頭猛嗅,一臉饞色。那胖子把手中的兩個大筐往地上一放,“砰!”的一聲悶響,伸手抓過一隻沒開封的酒壇,揭開猛灌。隻聽得咕嚕咕嚕好一會,才見這胖子放下酒壇,仰天大哈了一口酒氣,一臉的滿足道:“痛快!痛快!”然後吐著舌頭道:“就是太苦!”隨即縮頭縮腦往門內瞧,擠眉弄眼道:“你家老頭兒還沒回來啊,都好幾天了。”
陳默聞言微笑,也不言語,把酒壇和胖子的酒壇碰了下,又往口裏倒了一注。這是藥酒,極烈極苦,非得運氣化解,是老頭子專為陳默而造,旁人很難喝得慣,也就胖子會時不時過來蹭兩口,不過也不會多喝的。
胖子也挨著門檻坐下,抱著酒壇皺著眉頭又猛灌了一氣,這才又相問道:“阿默,今天你不鍛礦嗎?”
“不了,得歇會了。”陳默輕笑了下,又抿了口酒。
胖子聞言一臉的失望,狠灌了一口道:“阿默,天下紛亂,家族有信,招我家聚集。我還想走之前找你打把順手武器呢!”
胖子家是20年前搬來的,據說和家族有些矛盾,但是現在亂世已現,天大的矛盾也得放在一邊了,當然,和胖子的勇名遠播有很大的關係。
陳默斜眼打量著他說道:“不是說不稀罕家族看得起的麼?”
胖子聽了鬱悶撓頭說道:“我是不稀罕的,可是按不住老父思鄉心急。”胖子在無鹽小村這裏出生長大,對自己家族什麼的都沒什麼感情,不過胖子的老頭子倒是對家族念念不忘。
“這樣也好!”陳默呡了口酒,“無鹽小村地處偏僻,連盜賊流寇都不屑到這裏來,你學得一身武藝,現在齊國國主昏庸,老先生不想讓你為齊國效力,白白在這裏浪費掉終歸不是事。或許到你家族那邊另有機遇也說不定。”語言之間,對自家國主沒有絲毫敬畏之意。
這世間天下,大大小小上百個國家林立,還時不時有人建城稱國。而天下紛亂,戰火連綿久已,此時不僅是主擇士,士也擇主。
偏偏齊國現在攤上個愛玩懶憊的主,要不是其祖上積累底蘊深厚,早幾年前就被周邊國家吞並抹淨了。至於國家大義什麼的,對於遠離主城的無鹽小村這種偏僻地方來說,還比上一頓飽飯來得有價值。畢竟一城就是一國的情況下,村落就隻是附庸了,除非靠近主城,不然隻要按時交稅,死活是不管的。
胖子聞言隻是嗬嗬一笑,捧起酒壇敦敦敦幾聲喝個精光,扯開衣襟,開始盤腿袒胸運氣化解。隻見他身外冒出紅光翻湧,持續了一刻時方消失,等其睜眼開來,渾身已經熱汗淋漓。這時就見他呼出一口白氣打個寒顫說話道:“你是知道我的,胸無大誌之人,對建功立業什麼的不感興趣,不過愛好武藝而已。這村子雖然偏僻,可是也算是這亂世中的世外桃源,忽然要走,心裏實在不舍。”邊說邊用手摩挲著喝空的酒壇,也不知道到底是不舍什麼。這酒可以純化真氣,隻要不過量就不會白白消耗掉體內苦練的真氣,對於練武之人來說,是不可多得的神物,何況是胖子這個武癡。
胖子十六歲那年,和幾個村勇押送稅收物資到齊城,路逢三百賊寇掠村,胖子持刀大殺,斬首百二十人,悍勇非常,駭得賊寇驚散,不得不說有這酒的一份功勞。
不過也因為這事,使得胖子名揚一方,齊國國主幾次征召,不過都被村裏的教書老先生讓推了。因為教書老先生說了,最出色的弟子被國主征召了五年,可是齊國政令依然和從前沒什麼兩樣,說明齊國國主非良主,就是去了也得不到重用,讓胖子再等等。再加上胖子對建功立業,揚名立萬沒有什麼興趣,也樂的裝傻,一直安心在村裏練武當教頭混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