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出生的時候林玉還尚不知事。那時候家裏不富裕,林建國夫婦也從沒因為林玉是個女兒而嫌棄。當林玉還在蹣跚學步的時候,王寧寧經常拉著她的小手放在自己圓滾滾的肚皮上,笑眯眯地告訴她:“玉玉,這是弟弟。”
那時候林玉也聽不懂多少,倒是對她娘那漂亮的花棉襖上多出的大包倍感興趣,於是小手便在她娘肚子上歡快地上搖晃,嘴一咧,露出八顆小乳牙,“弟,弟!玉玉,弟!”
王寧寧見女兒可愛的小模樣,忍不住蹲下來親了親,哄她道:“等弟弟出生,就有人陪玉玉玩啦!”
林玉摟住她娘的脖子,小嘴在她臉上吧唧兩下,似是明白了她娘的意思,有樣學樣,“玩!玩弟!”
杏城,位於大陸西南,盆地之穀,因為地形的封閉,使得這個小城與外麵的交流總要緩上一拍。交流不跟時代,思想自然落後,重男輕女在這裏依然盛行。但林建國倒真不似這裏的大部分人家,他是個疼人的,不忍讓王寧寧經曆一次又一次的生產之痛,本想著隻要林玉一個足夠,可王寧寧也是擔心,想著若能生個兒子既能免去鄉鄰的閑言碎語,待孩子長大後也能幫襯著林建國,家的擔子終歸不輕。
於是小林峰便在夫妻二人相心疼相互糾結中到來了。
王寧寧樂了,林建國卻是不太樂意,但木已成舟,他隻能說這胎不論男女都是最後一胎,以後堅決不再生了。王寧寧身體不是個強健的,生林玉的時候差點要了命,這事兒他一直記得。
王寧寧是個稱職的母親。一邊期待著林峰的出生,一邊又怕有了小的讓林玉以為家裏疏忽了她,所以一有空她就拉著林玉跟肚子交流,也果不其然,這交流還真起作用,林玉從小就疼這個弟弟,委屈了也不吱聲。
林峰出生的那天正逢杏城一月難見的豔陽天,或許是著急出來,王寧寧這回倒沒受多大罪,進去個把時辰孩子就出來了。一問是個兒子,王寧寧心裏大舒一口氣,有了底。她高興地抱過孩子,招過林玉看弟弟,小林玉正新奇著呢,看著小林峰頭也不抬眼也不睜,圓溜溜的眼珠子疑惑地看向她娘,問:“媽媽,弟弟,玩?”她想問她媽為什麼弟弟不能陪她玩。
王寧寧被逗笑,道:“玉玉得等弟弟長大啊,等弟弟像玉玉這麼大,就能陪玉玉玩啦。”實際上得林玉陪他玩呦。
林建國從妻子手中接過兒子,黝黑的臉上也有了喜意,像是考慮許久後說道:“這孩子就叫林峰吧。”
林峰跟林玉長得並不相像。林玉隨娘,從小白淨,眼睛是好看的杏眼,單眼皮,頭發又黑又長,靜靜地站在那,有幾分小家碧玉的味道。而林峰呢,隨爹,比碳球好不到哪去,不過他五官陽剛,不說話的時候有幾分讓人害怕的鋒利。
林建國夫婦靠家門口的小鋪子為生,那幾年經濟發展,這生意逐漸好起來,倒不說有多好,但總歸不用為每天的粗糧餅子精打細算。夫婦倆忙著賺錢,沒空照顧孩子,林峰小時候便多是跟姐姐在一起。杏城不大,鄉裏鄉鄰的基本認識,兩個孩子每天手拉手一起去托兒所,經常碰上熱心的老人家幫林氏一起塊接著孩子,所以對這個,王寧寧也很少操過心。
後來,姐弟倆上了學,慢慢從稚嫩過渡到青澀,他們的性格也變得天差地別。林玉乖巧,性子柔,一向是老師眼裏的好學生,在那不大的杏城裏,第一一貫是她,她也是鄉鄰公認的準大學生了。
林峰小時候皮,長大後更是不聽管束,他性子野,不喜歡讀書,成績常年倒數。那時候盛行的港片剛好傳入杏城,人人著迷,於是林峰學起人家,帶著幾個小弟,放學後在青年小巷收起保護費——還真有幾個傻小子眼巴巴地奉上。
其實那些保護費也隻夠兄弟買幾個買個零嘴。
林峰不在乎錢財多少,那個時候的少年在認同追隨之中找到了快感,他享受這種感覺,也有了自己的追求,而這種追求,與林父望子成龍的期待背道而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