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顫動漸漸平息,飛機突然又是一次下衝……
尖叫聲又響起來……
女播音員柔軟的聲音一遍遍地提示乘客係好安全帶,不要慌亂,氣流馬上就會過去等等。
熊葉麗沒有發出聲音,但她的恐懼卻像她此刻蒼白的臉一樣顯而易見。她的手緊緊地抓著把手,指關節透著白色,用力得仿佛隨時會將把手掐斷一樣。梁健瞥見她光潔的額頭上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梁健叫了一聲:“熊處長。”
熊葉麗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目光柔軟而無助,輕飄飄的像秋風中最後一片落葉,無處著力。她此時的柔弱和無助像一根細細的針,紮在梁健的心上。梁健很想伸出手,抓住她現場柔弱的手指。但因為男女有別,他怕這樣子的親密有些唐突。
飛機仿佛失控般往下一陣猛落……機艙裏的尖叫聲幾近於嘶喊,梁健似乎感覺,這尖叫聲中也夾雜了金超和楊小波的聲音。
梁健關切地看了看熊葉麗,發現她的臉色白的有些嚇人,額頭和鼻子上全是汗。女播音員柔軟優美的聲音再度響起:“請大家鎮定,飛機正在穿過氣流,請大家鎮定……”
尖叫聲慢慢低下去,仿佛嗚咽,讓人的心裏更生出恐懼和無助來……
梁健正在想該怎麼安慰熊葉麗,右手一下子被一雙冰涼的手緊緊抓住,梁健能明顯感受到那隻手上傳來的顫抖和無助。
低頭一看,熊葉麗纖長的手仿佛抓住最後一根浮木般緊緊地抓著他的手,她的手是細膩而柔軟的,但因為太用力,讓梁健感覺出了痛。
梁健回應著她,輕輕握了握她冰涼的手指尖,抬起另一隻手,拍了拍她的手,輕聲地安慰:“沒事的,放心。沒事的。”熊葉麗看了他一眼,烏黑的眼睛裏明顯有了血絲,也許是為了感謝,也許是為了自我安慰,她努力地在嘴角牽出一抹笑容,這笑容配著她蒼白而滿是汗水的臉,讓梁健突然想起一句詩:梨花一枝春帶雨。隻是這樣優美的詩和她滿臉的恐懼實在有些不太和諧。忽然,熊葉麗將頭靠在了梁健的肩膀上,一下子她發絲裏的清香撲麵而來,讓梁健的心有些浮動。熊葉麗卻因為梁健寬闊、堅實的肩膀,有了一絲安全感,身體的顫抖也慢慢平息了。
飛機安全降落在四川綿陽土地上。窗外,跑道濕乎乎的,似乎剛下過雨。
熊葉麗的手終於鬆開了,梁健感覺自己的手麻麻的,還有潮濕的黏糊感,許是她手中的冷汗吧。
飛機還沒停穩,就有人站起身來。乘務員站在過道前提醒乘客不要著急,在座位上坐穩,等飛機停穩後再起身。可中國人是矛盾的,一邊連走路都要說百坦(慢慢走),一邊卻連等待飛機停穩再起身的耐心也沒有,急不可耐地解了安全帶,或站在過道裏,或直接坐在位置的把手上。乘務員應該是看慣了這種急躁和混亂,仍然保持著妥帖的笑容一遍遍溫柔地提醒乘客注意安全,在座位上坐好。
飛機終於穩穩停下,乘務員在過道前引導乘客按秩序下飛機。坐在前兩排的楊小波轉過身來,喊道:“熊處長,你沒事吧?”熊葉麗說:“沒事,挺好。”她以淡淡的笑容很好地掩飾了剛才飛機顛簸時那種無所依從的惶恐和無助,抬眼看了看梁健,說:“謝謝你。”梁健笑著說:“謝什麼啊!我們準備下車吧。”
一群人魚貫而出。
因為剛下過雨,地麵是濕的,連空氣裏也漾動著一股清新。梁健站在出艙口,深吸了一口氣,看著這座陌生的城市,忽然有了一絲興奮。
楊小波他們四人站在階梯下等梁健和熊葉麗跟上去。楊小波說:“援建指揮部有什麼消息嗎?”熊葉麗說:“在寧州機場的時候,聯係過一次,他們說會提前一小時來機場等,結果飛機晚點,他們肯定已經等許久了。”熊葉麗從手提包裏拿出在飛機上按照要求已經關閉的手機,按了開機鍵。短信提示音響起,是鏡州在天羅援建指揮部的人發來的短信:“我們已經在出口等待,有‘鏡州’字樣的牌子。”熊葉麗瞥一眼楊小波,說:“他們的人已經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