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罷詩詞,皮思平心中感念蒙苑的亡命、張偉欣的傷殘、程紅娟的別離,痛心流了一會淚,終覺困頓,昏昏沉沉。
他多日辛勞,此下奈不住妙然床榻的舒適,終於還是扔了一身舊軍裝,酩酊而睡。
不知是什麼時候,忽聽得門聲一響,妙然道姑已經飄影到了床前,向他招手道:“是時候了,就請思平老師起床,隨妙然啟程!”
出了門,天卻未曾發亮,兩名小道姑手持大黃燈籠,在前照明引路。
皮思平想起剛才在床前,聽聞妙然稱他做老師,忍不住問道:“道長怎知我是皮思平,而不是熊敬釗?”
“老師今後隻喊妙然便是,切勿再喊道長!”妙然先是誠恐,繼而笑道,“其實,學生昨日在荊軻聖塔之下,初與老師會見,便有似曾相識之感。適才進屋,見到老師辭賦,筆跡相當地熟悉,落款時又用了皮思平這一本名,所以無需多費揣測,便知曉得清清楚楚了。”
“可是,你又怎看我如今,到底是不是熊敬釗呢!”皮思平很想從妙然這裏找出一種答案。
“依學生看,老師也是熊敬釗!”妙然答道,“雖然妙然修道尚淺,不能推斷老師如今的前後身世變故,但世事難料,老師自認為是誰時,便是誰!”
“此話怎講?”皮思平再問。
“縱觀我道教的曆史,有一先聖喚作莊子,道號南華真人,想必老師一定讀過他的書。”妙然道,“莊子說,無為而尊者,天道也;有為而累著,人道也。所謂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便是這個道理。老師如能到達超越生死、物我兩忘、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為一的境界,無論叫做皮思平,還是熊敬釗,又有什麼兩樣呢!”。
妙然的這一席話,鶯聲燕語,讓皮思平既如醒醐灌頂,茅塞頓開,又卻似身心飄然,墜在雲中霧裏。他待要再問,眼見已到了女娃娘娘正殿前的蓮花潭。
兩個小道姑在前引路,不從石欄一邊繞過,卻徑直領著皮思平邁向潭水。
“使不得!”皮思平一聲驚呼,正要伸手拉回那兩個小道姑,自己卻被妙然從後麵托起,騰空躍入水潭中央。
他立時魂飛魄散,正欲質問妙然,“何故害我?”卻見那兩個小道姑以手推水,用法力開了一個甬道。隻聽得耳邊風聲驟起,如閃電穿雲一般,身子向下墜沉,並無在深水中被淹沒頭頂的感覺。
片刻之間,幾個人即達潭底。皮思平被妙然一路相攙,秋毫無傷,身上更無一點水濕之處。
但見那兩個小道姑,手中的大黃燈籠倏地一晃,化作幾條彩帶,降下了幾乘龍輦。瞬時,又不知從哪裏飛來六七個宮女,簇圍著皮思平和妙然上了龍輦,有數個蟹、蝦兵將上來,抬起便走。
一路在水底前行,不多時,皮思平和妙然被幾個宮女服侍,出了龍輦。眼前,碧波之中,宮闕輝煌,園囿壯麗,霞光燦燦,紫氣騰騰。
“你怎地就把我領到了水底仙界來了?”皮思平向妙然驚問。
“老師莫怪!”妙然指著那兩個小道姑,“這兩位淩波仙子,乃是鳩衛湖龍君膝下的兩位公主,坤道夜間被她二位喚醒,言說女娃娘娘今夜裏要在這龍宮裏召見老師。此乃天機,故學生不敢對老師透漏半分。”
妙然說話之間,就見兩個小道姑嫣然哧笑,身段輕搖,忽地紅光一閃,即刻化身回了龍女原形。果然是金冠入頂,玉帶披肩,膚如凝脂,纖塵不染,非是人間女子所及。
兩位公主對著皮思平深鞠一躬,道:“我們兩個,姐姐叫做瓊珠,妹妹叫做瓊瑤,是奉了女娃娘娘和父王之命,恭迎上君前來鳩衛湖水府做客。”
正在此時,隻見得數名水神開道,鳩衛湖龍君攜著王妃,帶領一幹滿身金盔銀甲的武將、錦衣白袍的仙客等,登在了寶殿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