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輛殯葬車拖著鬼影似地尾燈在遠處消失,確認殯儀館的大院裏這會再無其他人出現,安勝美和周經理才繞過灌木叢,摸到了停屍冷庫的跟前。
大木門已經被殯葬車司機上了一把彈子鐵鎖。
周經理要安勝美留在這裏,自己圍著冷庫轉悠了一會,返回來時,他的手裏多了一根細長的鋼絲。
隻見周經理把鋼絲插進鎖孔,上下攪動了一陣,再用手掌心用勁一頂,那把鐵鎖便輕而易舉地被彈開了。然後,他把大木門緩緩推開一米寬,領著安勝美鑽進了冷庫,聞到了停屍間裏刺鼻的福爾馬林消毒味道。
他們不敢開燈,靠著手機的微弱的光亮,很快找到了皮思平所在位置。周經理傾下身子,雙手向前一托,再低頭一甩肩膀,皮思平的身體便被他穩穩地搭在背上。
安勝美看周經理動作敏捷,極像是訓練有素,心中不由得暗暗稱奇。
一般情況下,人死後的屍體會在兩個小時左右開始硬化,十個小時後便會出現僵直,但皮思平被放進車廂時,身體能夠卷曲平放,肌膚依然柔軟如常。
用手輕觸皮思平的麵部,安勝美發現有些微微泛涼,她想這大概是剛才存放在冰櫃裏被冷凍過的緣故。
安勝美在心裏想到,如今皮思平的呼吸、心髒已經早沒有了生命跡象,再送往任何一家醫院,都不可能再施行搶救。她唯一能做到的,是還皮思平一個全屍,把他帶往深圳,選一個上好的墓地,予以妥當安葬,也不枉皮思平前些日子對沃特公司曾有過的出力。
偷屍是犯罪行為。安勝美和周經理當下不敢怠慢,立即決定向南驅車離京。
兩個人經過盤算,到達深圳的行程大致在兩千七百公裏,他們如果沿京廣高速,不間斷輪班駕駛這輛送貨汽車,兩天時間足夠。但是,安勝美十分擔心在高速會遇到警察意外盤查,所以隻能選擇取行一零七國道。
從房山開車行駛幾個小時後,周經理忽然叫了一聲“不好”,因為前麵的路標顯示,不是計劃中的保定方向,而是到了太行山區腳下的易州境地。
原來匆忙急行之間,竟是在河北的一個公路交彙處,岔開一零七國道,沿途西奔而來。
眼前的這條路,更是不知通向何處。
幸好,易州歸屬於河北保定市,兩地之間必有省道相通,但此時正是淩晨三點多鍾,四周黑通通一片,無人指引路途。安勝美見到周經理甚是急慮疲憊,便要他躺在駕駛座上休息一陣,權且等到天亮後再做打算。
這一打盹直到天亮,安勝美醒來時,見到駕駛室裏隻剩了自己,便下車在路邊活動有些發麻的雙腿。她抬眼,見二百米之外的山路上,長有一棵碩大茂密的古樹,高馳雲端,再看不遠之處,有一大湖,澗水碧綠,浩瀚不見邊際;湖邊有山,山頂矗立一座高塔,形如利劍,直指蒼天。
此時,天空彩雲淡淡,身邊涼風徐徐,清爽的氣息盡麵而至,讓安勝美不覺精神大振。
周經理滿臉興奮地走了回來。
他打聽到此地不遠,便是易州之縣城所在,很多年前曾經去過一回。城裏有他一位當年在北海艦隊的戰友,在天津、河北的多個市縣開有連鎖藥店,也是沃特公司醫藥產品的主要經營商之一。
不久前,他還和這位姓陳的戰友聯係,向他討要拖欠辦事處的一部分賬款。
兩人昨晚到現在沒有吃過東西,此時都覺得很是肚饑。周經理已經用手機聯係戰友,對方恰好就在易州城裏的家中。
他們沿山路,把汽車開到那棵古樹跟前。但見樹幹周身綠苔,徑寬過丈,樹下亂石成堆,草木橫生。二人選了一處較為平坦的草地,從車廂裏抬出皮思平,由安勝美留下看護,周經理獨自一個駕車去見他的戰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