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玻璃杯,高高低低,形狀各異,每個杯中都盛了彩色沙石或是陶土,一旁的椅子上擺著一隻紙箱,裏麵是些小巧可愛的沙漠植物。阿洄小心翼翼地把那些帶刺的植物放進杯中,仔細地調整好位置,再慢慢地倒進一點兒水去。
簷下的風鈴聲響成一片,阿洄停下手裏的活兒從窗看出去,空落落的小巷裏,隻有風裹了些灰塵卷過。有那麼一瞬,阿洄的眼中仿佛閃過一絲落寞。繼續著手裏的活兒,仙人球上小小的刺居然也刺破了指尖,一滴血珠凝成一點豔紅。阿洄並沒有將它抹去,就那樣看著,心底慢慢地漾起一絲刺痛。
痛,痛徹心扉。阿洄想起了江曉蕖寫給她的故事,想起了那上麵的最後一句話:
“逃離了一座城市,卻逃不開關於那座城市的記憶。就是那些記憶,一次一次地糾纏著我,心裏的傷,一次一次被撕開,痛徹心扉。”
要怎樣的痛才會無法忘記呢?又會有多少痛是無法忘記的呢?阿洄把指尖噙在唇間,一點點的腥鹹在舌尖泛開。對了,就是這個味道,無法忘記,也不肯忘記。
江曉蕖。想到這個名字,阿洄不覺輕輕地籲一口氣。已經快一個月了,她究竟是怎樣麵對那些過往的呢?她真的可以坦然麵對了嗎?阿洄回過頭,看著擁擁簇簇開在一處的雛菊,不由想起了江曉蕖為她搜集來的花語。
隱藏著的愛情。那些小小巧巧的花,精精致致的瓣,竟可以代表如此偉大的情懷嗎?那麼酴醾花呢?真的隻是一種末路的美麗嗎?
有人輕輕叩窗,阿洄回過頭,看見葉淙一臉燦爛的笑,孩子氣的開心著。
“今天的風還真不小。”走進屋來,葉淙並沒有立刻就座,“你聽,這風鈴的聲音多脆。”
“沒見過有這樣找著讓人誇的。”阿洄淡淡地看他一眼,繼續自己的工作,“謝謝你的風鈴。”
葉淙笑一下,在阿洄對麵坐下,拿起一隻玻璃杯欣賞著:“你這是怎麼想到的?這些東西能長多大啊?”
“長不太大。這種微型植物早不是新鮮玩意兒了,怎麼你倒覺得新奇?”阿洄瞟他一眼,繼而道,“也對,你們這些有錢人住大屋,怎麼會養這種小東西呢?”
葉淙無奈地搖搖頭:“我現在已經學得很乖了,你怎麼還這樣對我啊?江曉蕖那丫頭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想她了嗎?”阿洄一麵澆水一麵問道,“給我說句真話,你對江曉蕖到底什麼感覺?隻是朋友?”
“對啊。還能有什麼別的?她有沒有告訴過你,在‘靜靜憂傷’的時候,每天都有人送她回家。”葉淙顯得有些神秘的樣子說。
“我知道啊。”阿洄淡淡答道,“你的新店怎麼樣了?這麼久沒聽你提過了。”
葉淙無所謂地聳一下肩:“決定放棄。”他伸手拿過阿洄剛剛載好的花,左右端詳著,“這個好可愛,歸我了。別那麼看著我,大不了我跟你買嘛。”
阿洄垂下眼簾,拿過隻托盤把已經載好小盆栽放進去,葉淙忙搶過來:“準備放去哪兒?”
阿洄指指花架上一處空著的地方:“這些植物需要充足的陽光,到了晚上才會給你製造氧氣。”
葉淙一麵往架上擺花,一麵挨著個的仔細看看:“真的假的?這麼小一點兒也能造氧。”
“你也沒七老八十,不一樣挺有成就的嗎?”阿洄拍拍手,“你幫我看著會兒,我去燒水給你沏茶。”
“別弄了。”葉淙急忙拉住阿洄的胳膊,“我帶你去個地方。”
“我這兒可是不是夜間營業的店。”阿洄拿過葉淙手中的托盤,不動聲色擺脫了葉淙的掌握,“我的活兒還沒完呢。”
“得了吧,你要是指著這間花店吃飯,怕是也早餓死了。”葉淙攔在阿洄麵前,“一會兒,就一會兒,好嗎?求你了。要不我把你這兒的花兒都買了?”
“你不如拿錢來砸死我算了。”阿洄白他一眼,又把托盤放回葉淙手中,“你幫我收拾一下,我去換件衣服。”
看著阿洄的背影消失在淺藍色的門後,葉淙得意地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