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2)

這一生像是個色彩斑斕且華麗的琉璃盞,易碎。

上一世像是杯中之水毫無漣漪鏡花水月,無心。

下一世願做一個凡人曆千世輪回,換永生安可。

十月,細雨蒙蒙。

我坐在水中央的亭中。水麵波紋蕩漾,水上荷花搖曳。一切盡在風雨中洗滌,除去一身汙穢,回到最初時的無瑕。

可人呢?還能回到最初嗎?

當我選擇喜歡他時,就注定回不去了。

雨漸漸小了。這場雨下得很是輕柔,隻是讓湖中的荷花盡數失色,而沒有半分損傷。

我起身,走向亭外的石橋。涼風習習,吹皺了我的衣衫。雨點稀稀疏疏的飄落,落在臉上有些冰涼。

青磚鋪的石階,在雨的衝刷下,顯得分外明亮光滑。

提起漸濕的裙擺,走上石橋的最上邊。四周寂靜,遠處的房屋顯得縹緲。漸泛涼意。

頭頂的冰涼瞬間消失。是雨停了嗎?我抬頭向上看去,是把油紙傘。

我向後轉身,對上那個為我撐傘之人的視線,咫尺之距。

他靜靜地注視著我,我也看著他。他長得極為好看。初見他時,他是一襲白衣,眸如星辰,五官俊美,如今也是。

遙想當年,多少皇親國戚,多少富家千金,都被他視若無物,偏偏瞧見了我。當時年少,隻覺應該活得灑脫,喜歡就是喜歡,無所顧忌。

“你站在這裏不冷嗎?”

我看癡了,輕輕搖頭,說:“不冷。”

他一隻手撐著傘,另一隻手卻輕擁住我。

我有些不知所措。卻交織著前所未有的喜悅。我從來沒有懼怕過什麼,可是就在此時我開始更加依戀他,甚至害怕失去他。

過了許久,他才輕喚了一聲我的名字:“憶兒”

“嗯?”

他又緩緩開口,說:“待我功成名就,定回來娶你。”

一字一句的誓言,當時是多麼讓我激動,可許多年後,這十一個字不及一句:“等我。”

——

我們相逢在一個煙雨蒙蒙的季節。

當時我初化人形,對世間世間善惡並沒有明確的分別。隻知眼前有大千世界,不再是僅有一條忘川河,一座奈何橋,許多的孤魂野鬼。當我在遊曆江南的一座城時,偶然間,經過一座白石長橋,煙雨蒙蒙中,我撐著油紙傘,走上台階。那橋很長,像冥界的奈何橋,很長,很長……

隻見一少年,手執長劍,覆著煙雨,長劍如虹,朦朧間,白衣勝似冬日縹緲的冬雪。傲雪淩霜,劍上更覆有血漬,白淨的衣衫上沾有血漬。腳下更是有被雨水衝刷的血跡。

他是誰?不過是我漫長人生中的一個過客。

雨水伴著血跡衝刷下來,我邁上前去,毫不慌張的踩在這些雨水和血跡上。並不忌諱的從他身邊撐傘經過。他緩緩放下劍,朦朧間,我看不見他的麵容。雨漸漸有些緊密了,滴在油紙傘上,拋下一個優美的弧線。

正當我經過他身旁時,頃刻,他像一個崩了盤的珍珠,完美無瑕的摔落在地。我也因此受了驚。他重重的砸在我身上。

“喂,你醒醒”

我原本打算一走了之,不知怎麼的,看著那少年蒼白的容顏,我竟邁不開步伐。

真是可笑。之後,我便買下一座宅院,安頓了下來。當晚,便找了一個德高望重的名醫為他醫治,原本隻以為他隻因體力不支才暈倒,可大夫同我說,他全身上下遍布了細小的傷痕,有新的,有舊的,隻不過太過細小,常人發覺不到,還有刀劍留下的疤痕,他體格文弱,也是因為這些傷,沒有及時醫治所落下的病根。從那時起,我便意識到,他是一個舍得對自己狠的人。

他醒來之後,對我還是有些戒備,不過我並沒有在意。隻是他很少說話,並非是因為他性格內斂,而是他的目光透露出一種高不可攀,冷若冰霜的氣勢。

我原本打算繼續遊曆,奈何碰上了一個累贅,我也隻好暫停我的計劃。

就這樣我一被困就是一年有餘。這一年之中,寒來暑往,春去秋來,時光荏苒,無疑是在浪費,可我卻不懼怕什麼。

但我竟不知不覺中,悄然滋生了一些我也不知是何的情愫。

每當,看他在院中舞劍,我竟不知不覺的看癡了。我是怎麼?看他眼中滿是抑鬱,我竟比他更抑鬱。看他沉思時,我會比他更陷得深沉……我到底是怎麼了?

直到相處三月有餘之際,我們才互通了姓名,他叫墨辰。

直到相處半年有餘,我才直到他是一個將軍,因為一次戰爭,而身負重傷,此生不能再習武的巾幗將軍。我終於明白半年之間他每每坐在庭院之中的憂鬱是什麼了。一個人得知自己的信仰終身不能在實現的憂鬱,無奈,無助,甚至到死都覺得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