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人之處最是風月場所,風月場所又尤其以霽國皇城的富貴樓為最,聽說光是那灑掃的一個丫頭都能引得某大人家的公子在富貴樓裏流連五日不歸。
人來人往的大廳之中,衣衫單薄的美豔女子嬌笑著穿梭於酒桌之間,放浪形骸的貴公子大笑豪飲,一擲千金。唯有那一襲白袍的年輕男子靜默立於門邊,眉目清冷,如若與世隔絕。
老鴇九姨娘見了來客急忙親自出來迎,“見過謙王爺!”
被稱作謙王爺的男子隻淡淡點頭,臉上無甚表情。
九姨娘有些惋惜道,“王爺,清清姑娘已經不在富貴樓了,她上月已到江南一戶富商人家裏作小妾去了。”
清清那手好琴藝聞名皇城,引得從不涉足風月場所的謙王爺也親自來富貴樓裏聽她彈琴。
九姨娘知道他來的目的,這謙王爺每次來卻不尋歡作樂,隻叫清清到房裏彈一首曲子,但多數時候他都不會聽完一首曲子,在清清彈奏至半曲時他便會命她停下,然後在房中靜坐片刻,喝完一盞茶水便離去,從不多作逗留,也從不帶清清回府過夜。
這人怪得很,但畢竟身份尊貴,誰敢對他說三道四。
“那便罷了。”景昱衡淡淡地應著,眉目裏看不出喜怒來。
九姨娘不願失去這位貴客,又極力推薦道,“如果王爺不嫌棄,富貴樓裏新來了一位琴師……”她還未來得及好好誇一番這位新琴師的琴藝便聽得景昱衡麵色平靜地打斷了她,“罷了。”
清清的琴藝是他聽過最接近她的人了,隻是琴藝再高超也終究不是她。
九姨娘也不再多說,因她知道他的脾性,一般的姑娘他看不上眼,又何必浪費口舌。
恰此時,“箏”地一聲遠遠從閣樓上傳來,琴弦被撥動的聲音,硬氣,粗率。
那人隻是試了一下琴弦。
九姨娘見景昱衡無甚熱情知留他不住,於是便扯出一臉媚笑,好聲說道,“謙王爺您慢走,富貴樓若再來了好琴師我定派人去府上通知您。”
見得景昱衡轉身往外走九姨娘才回身走進大廳,一邊高聲喊道,“風華,鄧公子想聽一曲《煙花三月》。”
景昱衡已步出富貴樓外,卻突然腳步一滯。
富貴樓裏琴音頓了片刻,少頃,琴音才起,然而彈琴那人今晚彈的第一首曲子卻並不是《煙花三月》,所彈奏的也不是預料中清悠的調子,卻是一曲激憤急促的《戰鼓》。
戰鼓?這旋律很是熟悉。
景昱衡略一停頓,聽罷前奏他倏然轉身上樓。
一邊往裏走一邊聽得這琴音急停急起,幹脆果決,像是踩著戰鼓的鼓點,入耳似飲烈風,令人仿佛置身激烈廝殺中的戰場。
越走近,便越感到那戰鼓激蕩人心又充滿了力量,景昱衡眼前浮現征戰西南時的平原慘戰,那時便是伴著這琴音萬人廝殺,血流成河,悲愴絕望。
入了廳中看見彈琴之人背對著他席地而坐,身形清瘦,一襲降紅輕裙,黑瀑般的長發如男子般簡單束起,依然是降紅色的發帶,沒有多餘的飾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