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走一段歇一段,一行人爬了三個時辰左右,於月上時分站在了梵音寺門口。
“哥哥,寺門關了”。
沐顏諳雙手背後望著夜色中古樸斑駁的寺院大門,還是記憶中的模樣,滄桑卻又厚重。見證了她最無憂無慮的兒時歲月。她上前抬手握著門上的圓環輕輕的扣了幾下,便退開幾步耐心等候著。
“吱呀”一聲,門開了一條縫,露出一顆鋥亮的腦袋,在月色下越發顯得明亮。是一個小僧,他借著月光將幾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開口道,“夜深至此,敢問幾位施主敲門所為何事?”。
一個照麵,沐顏諳卻是認出了開門的小僧。於是語氣輕快的打招呼,“恒遠師侄,別來無恙啊”!
師侄?
門嘩啦一聲全開了,恒遠小僧快速躥到了沐顏諳麵前,盯著沐顏諳的臉看了半晌,才結結巴巴道,“明……明安小師叔”。
明安是師傅給她起的法名,哥哥的法名是明謙。由於他們兄妹倆是俗家弟子,師傅為了省事,直接以‘明’字輩加各自的名字的最後一個字作為法名。
“認出來了”,沐顏諳笑著點點頭,語氣略帶促狹。
“真的是明安小師叔啊”,恒遠小僧立馬熱絡了許多,“許久未見小師叔,師侄這不是沒想到嘛!”。
“小師叔快快請進”,恒遠將幾人請進門後,關上了大門又開口道,“夜深了,方丈師叔祖恐怕已經歇下了。小師叔若無急事的話不如先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去拜訪如何?”。
“我也正有此意”,沐顏諳點頭,“有勞師侄為我們準備三間小屋”。
“不勞煩,不勞煩”,恒遠搖搖頭,熟稔的口吻責備道,“小師叔怎麼不早點兒上山呢,夜黑路滑的爬山多不安全啊!”。
“慈恩師叔祖前兩日剛雲遊歸來,小師叔這次是專門來看望慈恩師叔祖的嗎?”
“小師叔這次打算呆多久?”。
“小師叔,你不講義氣。就連明謙小師叔都回過寺裏幾次,小師叔你自從下了山之後都不曾回來看看我們,明日見了方丈師叔祖他們,小師叔就等著被數落吧”。
走了一路,恒遠嘮叨了一路,一個接著一個問題從嘴裏蹦出來都不給沐顏諳接話的機會。
通往後院的道路兩旁點了幾盞燈,明明滅滅,昏暗幽靜,空曠的寺院一時隻有他們幾人的腳步聲和明遠的嘮叨聲。
沐顏諳呡唇輕笑安靜的聽他嘮叨也不嫌煩。這幾年幽居家中,她脾氣收斂了許多,對人對物也有了諸多耐心。童年時的橫衝直撞,驕縱張揚現在回想起來竟有些恍惚與陌生。
沐顏諳好笑的搖搖頭。這麼幾年過去了,恒遠依然這麼話多。
“咦,這兩位小施主是?”,聽到兩聲低低的悶笑,恒遠小僧才終於想起了還有兩個小娃娃,見兩個小娃娃好奇的望著自己,還捂嘴偷笑,他不好意思的摸摸他光亮的腦袋,才驚覺這一路好像就他一個人在說話。不過他對兩個小娃娃有點好奇,就又問道,“小師叔,你上山怎麼還帶了兩個小施主?”。
“哦,他們倆是上山來拜師的”,沐顏諳含笑給恒遠一一介紹道,“這是誠兒,我的弟弟。”又摸著陸景琰的後腦勺道,“這是陸景琰,誠兒的好朋友。他們兩個年紀還小,往後還要勞煩師侄多多照拂”。
“原來是小師叔的弟弟啊”,恒遠雙手合十,一板一眼的行禮,隻是低垂的眼眸泛著機靈和狡黠,“阿彌陀佛,小僧恒遠見過兩位小施主。兩位小施主既是小師叔的弟弟,小僧理應照拂。小僧年長,又是先入的師門,兩位小施主不如就稱呼小僧師兄吧”。
“哦,還未拜師,師侄怎麼就知道他們兩個定是師弟呢”,不等兩個小家夥開口,沐顏諳就接口點破了恒遠的小算計,也製住了他的小得意,“年紀暫且不論,入師門先後咱們也暫且不談,隻說他們是我的弟弟,你又喚我小師叔,你們就不能以平輩相稱呼。況且明日之後,他們兩人就是慈恩師傅的親傳弟子,隻憑這一點,他們倆就當得起你的小師叔。所以”,沐顏諳挑眉,含笑的眼眸赤裸裸的寫著,你就不要白費心思了。
恒遠小僧失望的撇嘴,被小師叔欺壓多年,他認了,誰讓他技不如人。現在小師叔的小弟弟來了還要在輩分上壓他。這一聲師叔一叫可是一輩子,是可忍孰不可忍,恒遠小僧甩手,他不幹了,他要去尋同盟。
“小師叔以前住的屋子並著幾間都空著,小師叔自己去收拾吧。師侄習了一天武,現在全身酸軟疲乏,就先下去歇著了”,語畢一溜煙沒了人影,這態度哪還有剛剛見到時的驚喜熱情?
兩個小家夥看著遠去的背影目瞪口呆,就連沐顏諳都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