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是個沒有手機和互聯網的年代,電視機也是黑白的多,頻道沒有幾個,主要是收看中央一套和省台電視節目。石城街道上行駛的小汽車很少,偶爾經過的帆布頂的吉普車,大都是政府機關的公務車輛。跑運輸的大卡車基本上都是縣運輸站的。電話是手搖的,需要接線員一段一段地接轉。好不容易打通電話,信號卻很差,要豎起耳朵,大嗓門吼叫才能順利通話。收音機是大部分家庭必備的,家境好一點的人家,會買一台收錄雙卡機,擺在家裏最顯眼的地方,上麵蓋一方蕾絲花紋的紗巾,算是一件值錢的家當。大街上的老人們遛彎,喜歡帶一個小收音機,聲音開得山響,新聞聯播、評書、體育直播和戲曲節目最受他們青睞。小型的磁帶卡機也才剛開始流行,年輕人喜歡聽港台歌星的歌曲,尤其是鄧麗君的歌曲最受推崇。河街賣盒帶的小販也開始多了起來,門口放著台雙卡錄音機,音量調到最大,放著最新的流行歌曲招徠顧客,整條街從早到晚鬧哄哄的。老人們對此嗤之以鼻,認為都是些靡靡之音,是資本主義社會的流毒。但社會已經進步了,冰封的時代一去不複返,時髦的年輕人開始穿牛仔褲,他們喜歡把磁帶卡機掛在腰上,頭戴耳機聽著音樂,在大街上邊走邊扭動著屁股,身後傳來老頭老太太們不屑的批評聲。
此刻從窗外傳來羅大佑演唱的《童年》,在那個純真年代,這是大家都能接受的一首歌。斌站在穀子的床邊,一動不動地看著穀子。穀子的雙手微微有些顫抖,臉色緋紅,幾天來連續不斷的咳嗽也暫時停止了。
“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祝你早日康複!海”——字條上的字,娟秀有力,一氣嗬成。穀子想用他所能找到的所有讚美詞來形容它,可是不能,因為他現在太激動了。
穀子瞬間覺得神清氣爽,幾個月來的苦悶煩躁,抑鬱寡歡一掃而光。他覺得眼前的世界又開始變得美好起來了,胸部也不那麼憋悶了,嗓子沒有以前那麼癢了,渾身上下開始感覺到輕鬆。他大口地喘著氣,想把肺部裏所有的不適都驅趕出去。兩行字的治療功效遠遠超過了桌子上的一堆藥丸,穀子的雙目變得明亮清澈,他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斌,你是怎麼拿到字條的?”穀子仰頭急切地問。
“嗬嗬,我說了,你可別罵我哦。”斌看著穀子擔心地說。
“說,本大人賜你不死。”穀子笑著開玩笑道。
斌不緊不忙地把去找竹海的經過講了一遍。期間穀子不停地插話追問細節,問竹海的一舉一動,問她說話時的神情,甚至追問她在哪裏寫的字條。
“什麼?我吐血?哈哈哈,你也真會編故事!你這是欺騙行為,你知道嗎?哈哈哈哈~~”當穀子聽到斌對竹海撒謊說他吐血的時候,笑得都快岔過氣去,伴著一陣狂咳,眼淚都笑出來了。他們都太年輕了,年輕到根本沒意識到這種做法是不對的,這樣做是對竹海的極大傷害。但誰又沒年輕過呢?誰沒犯過這樣那樣的錯誤呢?對待年輕人寬容些吧,畢竟每個人都年輕過。
“別激動,竹海給你寫信是好事情,你應該感謝我。”斌遞給穀子一杯溫開水喝下,才漸漸平複了下來。
“竹海當時聽你說我吐血,是什麼表情?”穀子剛一恢複平靜,又開始問東問西。
“她緊張極了,臉色都變了,以為你會死。如果死了,她就變成殺人凶手了。”斌笑得腰都彎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