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熱的人心煩,蟬鳴聲不絕,稀疏的草叢遊梭過一條烏黑的蛇,鑽進一處岩洞,人跡稀少的小道,她一襲紅衣格外顯眼,牽著一匹黑馬緩緩向東而去。
她記得,穆家最後的籌碼被父親藏了起來,她不知道父親什麼時候發現不對勁的,但她記得她大婚前一晚,父親喚她至書房,語重心長的對她說
城東百裏處,玄陽羅陰位。
那時,她滿心歡喜處在即將嫁給他的喜悅之中,並沒有對父親的話有什麼疑惑,知道後來,她被抄家,公主曾找到她,問她,東西在哪兒。她才幡然醒悟。
令妤停住了步子,瀲灩的雙眸透露出點點冷芒,她視線的盡頭,隱隱可見那威嚴的長安城門。
北齊,我回來了。顧霖,我回來了。
紅衣張揚,在這片荒涼的野草地,孤傲冷豔。
墨沂本是要同她一起過來,卻又突然因為什麼事沒法脫身,她不好過問,也不願過問,她知道墨沂不是普通人,但她不想去猜測,不願去猜測。
令妤低下頭,眼眸微眯,半晌才抬起頭來,卻是牽著馬兒掉了頭,朝著長安城的方向走去。
既然是最後的籌碼,那便不應該現在取出來。
烈日當空,不知有多久,眼前出現一家酒肆,她本不做停留,卻在聽見他們議論聲的時候停住了。
“這兩天皇榜上說要處死死犯你們知道吧”一個素衣男子說道
“哎喲,怎麼不知道,聽說那人是穆丞相的得意門生,本來穆丞相誅滅九族就已經夠慘了,他這個門生卻執意替他伸冤,在皇帝麵前說的那是一通文才,結果就被關進死牢了。”另一個男子說罷搖了搖頭,仰頭喝盡杯中酒
“明日,那人也便能夠見到穆丞相了,說不定在地府,還能再做他的門生”旁邊一個肥頭大耳的男人大笑著,眼中隱藏著一絲輕蔑和嘲諷,絲毫沒意識到什麼。
令妤的眼眸危險的眯起一絲弧度,透露出點點殺意,片刻消失。
若將那人救下,自己便多了一絲複仇的機會。她想
父親當年的門生她基本都見過,按他們所說,能輕而易舉在皇帝麵前為父親伸冤的,便是當朝二品官員樓易,樓易自小便跟在父親左右,滿腹文韜,他雖身居高官,卻也才二十左右年紀,與她倒是有些情分。
想罷,她便不再停留,樓易,希望她能救他一命。
進進出出的定北門,她一身紅衣惹得行人駐足紛紛側目而視,許是長安已很久未見過如此美人了,自從那個丞相嫡女,將軍夫人穆羽自殺之後,便再未見過如此容顏了。
她垂眸,掩下眼底的酸楚,眼角的三生淚痣愈發襯得她妖豔動人。
“姑娘,你不是長安人吧。”
突然一聲清亮的嗓音拉回她的思緒,令妤看著眼前這張長得略微稚嫩的臉,熟悉而又陌生。
突然腦中出現一張模糊的臉,竟漸漸於眼前人重疊,她的身子猛得一震,往後退了幾步下意識要躲。
沒錯,絕對沒錯,他就是顧霖的弟弟,顧巽。
她沒有想到會這麼快遇見顧家人,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在他眼裏卻隻是一個女子被搭話時候的無措罷了。
“姑娘不用害怕,我不是登徒子。”顧巽笑了起來,幹淨的笑容沒有摻雜著一絲雜質。
對,我為什麼要躲。令妤定了定神,她是來複仇的,她為什麼要害怕。
再說了,她已經不是穆羽了,她是令妤,她沒有穆羽的那張臉,他認不出她。
她想著,微微頷首,嘴角揚起一絲極淡的弧度,雖未達眼底,卻是傾國傾城。
“南越”她道。
顧巽的眼底閃過一絲詫異,也是,南越和北齊素不來往,甚至有時會有一方百姓越界挑釁,不過大多數都是北齊百姓,南越不喜戰爭,也便未曾談及,兩國關係平淡,也未見有南越人來北齊。
“姑娘看起來不是尋常人家女子…。”顧巽還未說完,令妤便打斷了他
“若公子認為我是細作,大可告發便是”
“我不是這個意思”顧巽忙道,令妤卻不給他機會,牽馬便走。
顧巽追了上去,在她旁邊絮絮叨叨的解釋,沒看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冷意。
上鉤了。
她淺笑,竟是讓他微紅了臉,楞了片刻
“那便是我誤解你的意思了”令妤扭頭對他說,正好觸及他發愣的眼眸。
顧巽尷尬的別過眼去,沉默片刻,又道
“還不知姑娘姓甚名誰?”
“令妤”她笑“你呢?”
“顧巽”他答
“顧尋?”她問
“不,是巽,顧巽,姑娘可別再記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