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不但要將大臂的患處好好醫治,還要兼顧其他的患處,人的身體和藥理一樣都非常複雜,互相牽製,又互相作用,青竹著實費心不小。
看著陳一凡皺著眉頭沉思,張令抖了抖手邊的被子,伸出手來接過陳一凡手中的藥湯一飲而盡。
才道:“適才我聽下麵的人說,城中出現了賊軍叛亂?”
陳一凡點點頭道:“已經平息了,是王土司暗中勾結楊氏,意圖裏應外合打下習水城,幸好發覺的比較早,而張大人的部下又反應及時,才沒有給賊人以可乘之機。”
張令今日的語氣與平日不同,雖然之前和陳一凡談話也很親切,但卻隱隱還是有上位者的做派,但今日話語之間卻連著用‘我、老夫’這樣的字樣,從字裏行間中陳一凡體會出一種滄桑的感覺!
張令又道:“老夫身體欠佳,年歲又不饒人;若不是將軍發現的及時,這場混亂不會平息的如此快捷;”
說著歎了口氣,製止住陳一凡想要自謙的話又說道:“這次受傷,一度曾經讓我產生了帶兵返回重慶府的想法,隻是又有些不甘心看著楊氏逐漸勢大,而將軍一馬當先衝在最前,若是老夫自顧自的退去,當真就將你害了!是以掙紮著昏迷著也要過來!”
陳一凡聽了有些動容,倒不是張令的到來為他幫助之事;而是聽著張令的這番話乃是衷腸之語,十分的真切,沒有包含一點點的虛言!
從這番話裏,陳一凡聽出一名叱吒一生的老人落寞的感覺,失去了一往無前的銳氣,失去了爭先的勇氣,更失去了無所畏懼的豪氣;這些才是讓陳一凡動容的原因。
陳一凡憂心忡忡的道:“大人萬不可因為這次傷情想的過多,整個川中,尤其是卑職都視您為靠山和依仗,待傷情好轉,卑職還要看大人馬上指點的雄姿呢!”
張令搖搖頭:“這幾日我總是昏昏沉沉的想到小時候,想到家鄉的一些事物,想到父母雙親;躺在擔架上,聽著身邊將士的腳步聲、武器碰撞聲,這些以前總是非常喜歡的聲音,卻突然感到厭倦,我想這是因為我老了!不再想爭什麼,要什麼,隻願回到那片生我養我的土地上,過幾天采菊東籬下的日子,到了壽元已盡之時便就地埋葬,距離雙親近上一些也就心滿意足了!”
張令的這一番話讓陳一凡根本不知如何搭話,聽的出來張令現在是絲毫不再眷戀權勢地位,也許說是看淡了,看穿了更恰當。
那麼麵對主帥變成這樣子,作為屬下又能說什麼呢?挽留的話不需要一個屬下來說,表示讚賞的話同樣不應該由他來說,他隻有滿麵憂容的聽著!
張令突然笑了笑:“這次倒是多虧你緊急的派過去一個好大夫,免得老夫老了老了卻不能全身保全。”
陳一凡隻得尷尬的陪笑,聽著張令嘮嘮叨叨的說著!
說到兩個親手送上沙場,卻沒能回來的孩子,說到這些年做過的一些違心的事情,一直說到精神不濟,斜斜的擁著厚厚的棉被昏昏的睡去!
陳一凡喚來青竹,吩咐他好生照顧,然後遣走身旁的親兵,獨自一人在宵禁的城內漫無目的的走著。
張令說了這麼多話,提到這麼多事,卻一句都沒有問現在的戰局如何,以後的決策如何!
這些事情被他完全丟下了,在他腦中,什麼國家大業,什麼撥亂反正,什麼功名利祿都已經沒有絲毫份量,比起他回到故裏的想法來實在不值一提。
陳一凡還年輕,一腔熱血想要拋灑,為這個,為那個,可以為很多事情!
也許張令當年也曾這樣的想過吧?
可是當年那麼努力那麼拚命爭取的東西,怎麼會突然變得沒有了一點的價值呢?
如今的張令最想要的是兒孫圍繞身旁,閑來看看夕陽!
這種生活狀態不是每個人原本就具備的嗎?最基礎的,最起碼的呀?
兒子死了,到頭來孤零零的一人時,想要看看兒孫都不可得;
那麼幾十年的打拚卻換不回原本就有的東西,這樣的努力到底為了什麼?又有什麼價值呢?
ps:今天的章節有些沉重,下午看到一名打扮很時尚的老太太在和一對小兩口吵架;老太太我認識,在我們單元32層居住,聽我媽說,她沒有兒女但卻挺有錢,一輩子要強,和鄰裏關係不怎麼好,經常聽到她和人吵架,也許今天這一章有她的影響在裏麵!
最苦逼的是鍵盤沒帶在身邊,完全用手機摳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