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深夜,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在悄悄出現在墓地,尋找了一個隱蔽之處蹲伏下去。
“喂,你確定是這裏吧。”換了一身犀皮甲的橘輕輕推了推身旁倚著一棵枯樹佯睡的祝子係。
“可能性最大的就是這兒了,村中有神官坐鎮,這裏有凱迪拉的墓碑,如果真的跟瑪麗有關的話……”
“你懷疑咱們今天白天見到的那個……是瑪麗?”
祝子係不置可否地聳聳肩。
“可是怎麼可能呢?神官明明說她是被人為製造出來的死靈生物。”
“可是能看出來她有自我意識,嗯,甚至可能有情感也說不定哦。”祝子係故作神秘的眨眨眼。
“就算她有,如你所說的,感情,那麼你怎麼能斷定她一定會來到這裏?”
“這是秘密。”祝子係微微一笑,雙臂倚在腦後。
橘正要再問,突然祝子係伸出右手食指放在嘴唇上作出一個“噓”的動作,臉上露出一個“如我所料”的笑容,無聲地說道:“來了。”
橘悚然一驚,沒有探頭出去查看,而是如祝子係一般豎耳傾聽。
不知名的蟲子的叫聲,風吹卷樹葉飄飛落地的沙沙聲,輕微的腳步聲和踏在枯枝上發出的清脆響聲在橘的耳中是那麼特別。
腳步聲消失了,似乎是腳的主人在某處佇足。周圍的氛圍不知不覺中變得緊張,橘的心提了起來,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嚶嚶切切的女人的哭聲在這片空曠的墳地上空回蕩,那哭聲中包含了無盡的哀怨,無盡的愁緒,帶著強烈的憤恨和陰冷的哭訴,一股腦的衝刷著橘的神經。恍恍惚惚間,橘感覺自己化作了那個哭泣的女人,經曆著她所經曆的事。
被兩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反剪著雙手,弱小的嬌軀掙脫不開那強悍的力量,推推搡搡前進中,她看到四周人的眼神,或有不忍,或有憤怒,或有冷漠,隻是沒有一個人敢於站出來,所有人都在退縮,退縮……
有什麼東西悄然之間破碎,飽受淩辱的臉上流下兩道晶瑩的眼淚,血液在心頭流淌,耳邊的風聲化作一聲歎息,那是七百個日日夜夜陪伴著自己的聲音,那是自己摯愛的呢喃,那一聲歎息中飽含無限愛意與憂傷……是他,是他!她的愛人,陪伴自己一生的靈魂伴侶,就這麼死去了,永遠的離開了自己!從此她的靈魂不再完整,她的人生不再有意義,她的心在那一刹那死去,在無盡的黑暗中沉淪……沉淪……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他沒錯,她也沒錯,為什麼他們要遭受這人世間最痛的分別。心善的陰陽相隔,在陰暗的地獄裏哭泣,心惡的在萬千血肉的山頂哈哈大笑,盡情蹂躪著他們想要的一切。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無盡的痛苦啃齧著她的心,有什麼東西悄然蘇醒,淹沒了她的意識,代她承受了那痛,那傷,那無盡的哀,那如海的恨!
再次蘇醒過來,她坐在一堆冰冷的屍體中間,腦中所想隻有一件事:回家,回家!
熟悉的村口,不再熟悉的人。一雙雙注視著她的目光,或許有愧疚,或許有不忍,或許有躲閃,然而這些目光中夾雜著的鄙視與厭惡,是那樣的陌生與心寒!
人心真是奇妙啊,在她被抓走時他們選擇退縮與躲閃,然而現在他們卻可以用這樣冷漠的、排斥的眼神光明正大的瞧著她,居高臨下的嘖嘖評論著她!
她的愛人就躺在那冰冷的泥土中,永遠的沉睡著。留在這人世間最後的痕跡就是那一塊小小的墓碑。麵對著丈夫的墳墓,她覺得自己應該哭,又覺得自己或許該笑,人世間真的是太諷刺太可笑太痛苦太悲哀了!可她終究沒有流下眼淚也沒有笑出聲來,或許在躺在這裏的人心髒停止跳動的那一刻,她就再已經不會有任何表情了。
人群包圍了她的房子,理由是“燒死女巫”。那一刻,她心中最後一點光徹底湮滅,生命的色彩終於全部消失。她在那恐懼的目光鋪就的道路上行走著,一輩子的路就在腳下,她要一步一步走完這短短的路,一步,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