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老人卻無論如何不會看著葉牧這般死去,他歎一口氣,將手掌扶上葉牧額頭,神識大開。
斬斷六根,神識大開。周遭一切便再不入老人腦海。他閉眼再睜,便已處於一片幽暗之中。
仿佛是沒有任何光亮的夜空,老人懸在那裏,周遭是無數狂笑尖叫的惡靈,往複遊蕩。一個男孩跪坐在前方,惡靈便都是衝他狂舞,每一次俯衝都會用力撕扯一下男孩。男孩表情痛苦,卻緊咬著牙,沒有發出絲毫呻,吟。
老人的眼中透出了痛楚,他抬起蹣跚的腳,向葉牧走去。
天空中盤旋的無盡惡靈衝著老人憤怒嘶吼,但老人恍若未聞,一步一步地向葉牧走去。
而妖靈雖然狂妄,卻沒有一個敢阻擋老人的去路。老人不斷向前,阻擋的妖靈便尖叫著四散逃開。
來到了葉牧身前,老人扶著他的肩膀,抬頭去看漫天妖靈。那眼眸平靜,卻透出一絲殘忍,霎時間,無盡妖靈尖叫著躲遠,似是看到了上古惡魔。
老人收回目光,倒也不甚在意。雖然他經脈盡斷,但他年輕時給群妖留下的深入骨髓的恐懼,哪怕千百年也是泯滅不了的。
“你……還好吧?”老人拍了拍葉牧。
葉牧聽到聲音,疑惑地抬起頭,看向老人。那目光中滿是淒楚,讓老人心頭一顫。
那是怎樣的目光?如此淒涼,如此痛苦,絕望中又有著些許的不甘。老人愣住了,他知道,這不是處於對險境的驚恐,而是在這種時候,眼前的男孩還在被其他事情擾亂心神。
難怪他會不顧一切吞噬妖氣,難怪……
“小子,為什麼要吞噬妖氣?”老人盡量保持著聲音的平靜,輕聲問。
“我要突破第一重,我要突破第一重……”葉牧口中喃喃著重複一句話,仿佛神誌不清。
“你那法門,是無法煉化妖氣的。”老人歎息道。
“我要突破第一重……”葉牧似是沒有聽到老人的話,仍舊喃喃自語。
“原來如此,是有事困擾了你,才讓你這麼不顧一切地吞噬妖氣。你和他們不一樣,又怎麼能和他們去比呢?那靈氣……”老人想到什麼,痛苦地搖了搖頭。
“我要突破第一重……我要突破第一重……”葉牧仿佛已經失去了思考,腦海中隻有一念尚存。
老人被葉牧的執念驚到,心中卻是五味陳雜。他早就告訴過眼前的孩子,萬事不可執念太深,而這孩子終究沒有聽進去他的話,或者說,他生性偏執,已是改變不了。
終歸是,躲不開命中之劫嗎?
老人深深地歎一口氣,眼神便凶狠下來。
“看來已經別無辦法,那好吧,聽我口訣!”老人突然站正,口中念念有詞。
“雲篆太虛,浩劫之初。乍遐乍邇,或沉或浮……”
老人的聲音不大,卻如洪荒之音憑空炸響,天地間妖物頓時失色,如遇九幽惡鬼,尖叫逃竄。
葉牧聽到老人的聲音,突然停住呢喃,他抬起頭,迷惘地眼睛看著老人。
老人兀自不息,仍舊低聲念誦,那咒語道訣通過神識直入葉牧大腦。
葉牧的身體不覺挺直,如一道無色暖陽在他體內滾動。那感覺如此溫暖,竟像是親人在耳畔的呢喃。音內似有一股血脈相承的力量,情不自禁間,他竟跟著老人念了起來。
“五方徘徊,一丈之餘。天真皇人,按筆乃書……”
葉牧念誦的聲音越來越大,糾纏在他身上的黑色妖氣突然隱退,竟仿佛被煉化般消弭無形。
老人停止念誦,閉眼再睜,鬼哭神嚎之聲遁去,他又回到那低矮的茅草屋中。
燭火微光下,葉牧浮腫的身體恢複正常,原本憔悴的臉頰充實飽滿起來,紅光滿麵英俊異常。
老人歎一口氣,也沒在說話,為葉牧蓋好毛毯,吹滅蠟燭,便離開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