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年前的西海,當真是一片赤紅的海。
這一次,雲軒被淺陌拉著手腕走進了魏將軍和漣鶯的過去。那是一個戰火紛飛、滿目瘡痍的年代,就連自小就在打鬥和殺戮中生活的雲軒都不免皺起了眉。
那一年的坊集郡還是樂山上一個小小的村落,被籠罩在令人膽顫的傳說中。讓人無法反抗的怪物襲擊所帶來的恐懼吞噬著人心,被血染得赤紅的海麵與久年沉澱成黑色的灘塗戰場包圍著這個村落,這是一個絕望的人們拚勁全力也無法逃離開的噩夢一般的地方。
漣鶯是樂山亭中最美的一位歌姬,她有一把清澈透底的好嗓子。當她在山頂的涼亭中彈奏起懷中琵琶的時候,不知唱碎了多少漂泊在戰火之中的心。
而魏普成,則是鎮守西海灘塗的第十四個將軍。
邊關再亂也是要有人守的。若是朝廷裏有居心不良的人進了閑話,自然就有人要倒了黴。於是魏家被封成了世代將軍,派來鎮守這塊令人絕望的邊疆海岸。
雲軒原本已經跟著淺陌有一段時間了,接受了世間有神有仙的存在之後,自然也就接受了會見到妖魔鬼怪的可能性。他曾經覺得自己無論看到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都不會再震驚。
然而從眼前這片赤色海水中鑽出的那一隻巨獸,仍舊讓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東五百裏有鹿吳山,乃澤更水源起。向南流入滂水。水中有一惡獸,名蠱雕,狀似豹若雕,聲如嬰啼。”淺陌站在雲軒身邊,漫不經心地敲著手中的木盒,仰頭看著眼前這隻豹身雕頭的怪物,聲音毫無波瀾地念道。
那隻巨獸甩了甩頭上的水,眯著黃色的巨眼四處看了看,就抬起一隻腳掌踩住麵前正在射箭的軍隊,肆意啄食起來。
於是淺陌緩緩閉上了眼,輕聲說道:“食人。”
這場麵讓雲軒感到有些反胃。
不過他轉開眼,就在混亂的大軍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黑衣身影。西海人崇尚淺色,黑衣被認為是戾氣與不祥,平民百姓家中隻有靈堂葬禮上才能看到這個顏色。而此時一身黑衣的魏普成策馬跑在亂作一團的大軍之中,手中的弓斷成了幾節,刀也不知遺失到哪裏去了。周圍一片尖叫哭喊,魏普成拚力控製著恐懼到失控的戰馬,在人群中拚力嘶喊著調動陣型。
雲軒在他的這一身黑衣上,看到了一種視死如歸。
突然,從東邊傳來了美妙的樂音聲,清亮婉轉的歌喉穿透了戰場上的哭喊聲,讓驚恐奔逃的軍兵們漸漸冷靜下來。
正在屠戮的蠱雕也一下子停住動作。它好像很畏懼這歌聲似的,一雙大如銅盤的黃眼睛裏充滿了恐懼。這蠱雕咂了咂喙,又抬起前爪猶豫了一陣,四處尋看了幾圈也沒有找到聲音的來源之後,終於扭頭逃了。
魏普成又在灘塗上站了一會兒,確保了那隻怪物不會再回來,才扔了手中的斷弓,整頓起殘餘的軍隊來。
“這隻蠱雕本該居住在極北的外圍鬼洲中,卻不知為何被放來了這裏。”淺陌看著那蠱雕逃走的海麵,輕聲說道:“吾在這段故事發生的三百年前,就看到了它。那是吾第一次展現浮夢蓮池的能力。隨後過了三百年,九重天的一位主神來到這裏,將被埋在死亡村下的年幼的漣鶯帶上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