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是懵了,接著我就要瘋了,我笑,笑得那麼艱難。

一個如此美好的生命,我怎麼也不忍相信,她就要永遠的離去。

但我知道這是真的,我敏感的內心懷疑過一切,但我無法懷疑老頭此時的真實。

除非,能出現奇跡。

老頭接著告訴我,三年前,白雪忽然得了種怪病,他帶著女兒到處求醫,都不得結果,醫生隻是絕望的告訴他,白雪活不過二十歲,而再過幾個月,白雪就滿二十了。雖然前晚,我和白雪當時都是在毫無意識下的衝動,但白雪沒有在乎她在我麵前失去了最寶貴的貞潔,他可以看出白雪其實打心底喜歡我。他希望,我能陪白雪開開心心的走完生命的最後曆程。白雪這三年來看似平靜,其實內心裏從來就不曾真正開心過。

原來竟是這樣。

怪不得,那天早上,我那個巴掌其實並不怎麼用力,白雪的嘴角卻會滲出斑斑血跡;怪不得,昨晚她跑向車的副駕駛室求她爸放過我時,她臉上沒有半點累出的紅暈,反是如紙一般蒼白;怪不得無論是那個風塵女子擁著白雪苛責我,還是那個老頭把手撫上白雪的臉頰答應白雪放過我,眼裏都會有那麼多的憐惜和痛苦。

我脆弱的心靈生生的痛,我對老頭道:“叔,白雪在哪?”

老頭向街邊指了指,我這才看到街邊停著輛車,是他的車,卻遠比昨晚那輛豪華氣派。

我以為白雪在車上,我難過的走向車,然而車裏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老頭道:“上車吧。”

我上了車,老頭開著車,走向遠離城市的郊外,他說:“白雪一定會在那裏的。她每當有心事的時候都會去那裏。”

我道:“她今天也有心事?”

老頭沒回頭看我,隻看前麵的路,道:“你今天走,她能沒有心事嗎?”

語言中有些酸楚也有些不滿。

他是不滿我不懂他女兒的心思,他是酸楚可憐的女兒竟對一個無情男子動了真情。

前麵的路越來越似曾相識,我覺得我一定來過。

果然,車子最後在無人的荒郊停下。

一片桃林的荒郊,曾經滿樹滿樹的粉紅已經凋零,隻有零星的幾點殘萼點綴在鮮嫩的綠葉中間。

桃林的盡頭,是墓碑林立的墳地。

我記憶是多麼深刻,就是在這裏,白雪給了皓然幾張冥幣,然後於月光下消失在桃林盡頭墓碑林立的地墳地裏。

我滿懷疑惑,但再無那個夜晚後背發毛,涼透骨髓的感覺。

我和老頭一起下車,老頭望著遠處那片墳地,緩慢的道:“上去找她吧。”

然後,他背轉身,看向對麵蒼翠的青山,一臉悲傷和無奈。

霏霏的雨絲不知什麼時候已住。

天卻依舊陰沉沉的。

我獨自走那曲折的幽徑,穿過桃林,我果然看到了白雪。

柔柔的春風輕拂著她潔白的裙衣和烏黑的長發。

她背對著我,獨立在一塊墓碑前。

她似乎沒感覺到我的存在,她沒有對我扭過頭來。

我輕輕的走過去。

她卻道:“你既然走了,何必還要回來?”

很輕很柔,沒有快樂,也沒有哀怨,像風,那麼自然。

我看到墓碑上的相片,竟是那麼美麗脫俗無欲無求的她自己!

人還沒去,墓卻早已修建。

當有心事的時候,就來這裏對著墓碑上的自己訴說。

我的心酸楚得痛,我眨了眨眼,努力讓自己不流出淚來。

我輕輕的叫了聲:“白雪。”

也許我從來不曾這樣憐惜的叫過任何人。

白雪依然那麼平靜,她沒轉過身來,道:“你都知道了。是我爸要你留下的?”

我抿了抿嘴,忍住自己,道:“白雪,讓我好好陪陪你……”

白雪轉過身來,清澈的眼睛望著我,嘴角揚起一抹輕笑,似乎有點感動有點開心,她道:“我知道我爸會讓你留下的,但是你知道嗎?就是你不肯跟我爸回來,真狠心棄我而去,我也永遠不會恨你。”

我道:“白雪……”

我不知道該跟她說些什麼。

她說:“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回來的,因為,我有好多話好多話要告訴你,我要讓你知道,我並不是你以為的那麼善良那麼美,我其實欺騙過你。”

我望著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道:“實際上,我那晚讓你朋友開車送我到荒郊,並且給他幾張冥幣,是我故意的。和我當著那些人說我就是你情人一樣,故意。事實上,我並不是要去看什麼朋友,穿過這片墳地的山那邊根本沒有我的朋友,我更沒有朋友的媽媽是賣冥幣的。我隻是要接近你,要引起你的注意。”

她停了停,道:“是我的一個恩人,讓我做這些的,但我終於還是負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