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電梯門口並肩而立,電梯緩緩而來,子揚讓池豔先進去了,才慢慢走進去。

子揚轉身過來關電梯。

他似乎看見了我。

我匆忙扭回頭避開。

心更加砰砰的跳得厲害。

等我再扭頭去看時,電梯門已緩緩關上。從僅有的還沒來得及關閉完全的門縫裏,我看到子揚似乎摟住了池豔的腰,在電梯裏親吻她的唇。池豔似乎也正仰起臉主動夠她。

我忽然視線有些模糊什麼也看不見。

其實就算我視線不模糊也什麼也看不見了。

電梯門已徹底關嚴,再沒有半點縫隙。

我不願去想象他們此時在電梯裏那狹窄的空間正做著什麼,我卻偏偏又無法不去想象。

我心裏有很是難受。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這樣難受。

我一直以為池豔和子揚過得並不幸福,而我真正見到了,才發現一切都不是我想象,他們其實很幸福的。

池豔幸福,我應該為她高興才對,我怎麼反而難受了?

但我沒看清池豔的臉,不知道她的臉是不是一如從前一般美麗。我隻看到她主動夠子揚的側麵。

子揚的臉我倒是看到了,在他關電梯門的那一瞬。他的臉更加紅光滿麵了。而且,啤酒肚似乎也比從前大了。

我再不和前台小姐無話找話的聊,我轉身而去了,連禮貌性的“再見”也沒說一聲。

我料想她一定在身後瞪著大大的美麗的眼睛看我,她一定比先前得知我不知道南娛公司的董事長是誰時還要驚訝。

我看上去的確很怪,超乎尋常的怪。

明明是找池豔的,池豔真打身邊經過了,我卻並沒上去和她答話,由她對我一無所之的從我身邊經過,與我失之交臂。

而且我轉身離開時的表情,也很複雜,痛,怨,羞,辱,忿然,似乎什麼都有……

離開南誤公司,淫雨霏霏,我在大街的人群裏隨波逐流,竟比去年那次離開時還要茫然。

去年那次,我也看到了池豔和子揚。不同的是,那次他們是出去,不是進來。他們還不是夫妻,我當時也並沒認出那個女的就是池豔,隻當她是別的公司來和我競爭的美女業務員。而那個子揚,我更不認識,竟還錯誤的以為過他就是南誤公司的業務經理。

一切都那麼曆曆在目,可又一切都不是從前了。

不知不覺,竟又到了玉屏公園。

舊地重遊,走的還是舊時路。

憑吊譙周墓,重登萬卷樓,哪一步不感慨萬千。

什麼地方,劉若萍被追趕,我挺身而出讓她躲於路邊的樹叢;什麼地方,池豔多年後和我重逢,站在石階上仰望著我不敢相信的叫我的名字;什麼地方,無聊的畫畫,意外的與劉若萍初相見……

哪一處不勾起我去年的回憶?

站在高高的萬卷樓頂,不覺又憑欄遠眺。

煙雨朦朦,青山隱隱。剛剛爬過的長長的陡峭石梯兩旁,各色三國旌旗翻飛。更遠處,果城全貌盡收眼底,嘉陵江水依舊靜靜而去……

隻是這座城市的人已變。

遠道而來的過客又何嚐沒變?

忽然特別想柔娜,惦記起早上離開時,霏霏絲雨中她撐傘而來的美麗身影。

這時才覺得,她似乎是有話要對我說的,不隻是要淚眼相送。

而我當時,竟怕她傷心,沒有稍作停留,狠心的上車而去,隻給了她一抹被煙雨模糊的微笑。

我掏出手機,對著煙雨朦朦的遠山和江水,撥通了她的電話。

那邊的鈴聲剛響,她就接起:“尋歡,你到了嗎?”

急急切切。

可見她一直在等我的電話的。天可憐見,我竟這時才記起還沒給她報平安。

近段時間我一直想我要堅強,為我和柔娜的未來努力。然而,此時我還是喉嚨有些哽動。

我輕輕的道:“嗯。”

她問:“池豔媽媽到底出什麼事了?”

到現在,她竟都以為我到南充隻是因了池豔的媽媽,就算不隻是因了池豔的媽媽,也是因了池豔。她還完全不知道,我其實有很大一部分是為了那筆業務而來。那筆業務,關係到我和她將來的幸福。

胡總竟沒告訴她。

憶蘭竟也沒告訴她。不過憶蘭似乎也並不是完全知道的。

但那些同事,怎麼就沒一個跟她說起?那天胡總在樓梯口對我提及南娛公司的業務時,他們那麼多人就在過道對麵玻璃牆的辦公室裏麵。當時那麼靜,他們不可能一個人也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