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憎恨,卻讓它感到疑惑。
孩子的負麵感情並非是針對自己,那眼神像是在借著它看著別的事物。
而在這之後,理所當然成為睦暮的烏利卡並沒有依照規定,一年才出現在這璃魅祭地。
仿佛把這裏當成是一個避難所,年幼的烏利卡常常偷跑進這裏,就著冰龍自身和四周冰晶發出的微微光線,隨意的席地而坐,就這樣靜靜看著同樣凝視著他的巨大冰龍,而祂也同往常一樣,一動也不動的看著渺小生命的掙紮。
“真可憐啊!”
那是烏利卡首次在自己麵前喃喃出聲。而在意識到字語得意思時,冰龍麵臨了從來不曾有過的動搖。
如此年幼的孩子,眼瞳裏卻充滿著諷刺的氣息。
那聲可憐或許隻是在自艾自憐,但冰龍卻覺得他竟是在對著自己說的。
千百年來,它什麼樣的負麵情緒都麵對過,卻不曾有人為它感到憐憫。
烏利卡在那次後越來越多話,仿佛把沉靜的冰龍當成最佳聽眾,像是宣泄著自己的絕望一般,就這樣不斷訴說著他的世界。
他深愛的家人沒有選擇他,而是愛著一出身便天賦異稟的妹妹。
又或者,是因為他隻是一個出現在他們家門口,才被勉為其難收養的孤兒。
就算他的家人並沒有虧待他什麼,但那股難以平複的卑屈和痛苦卻如同火苗,在胸口隱隱的燃燒著。
忌妒著妹妹的優秀和存在,卻毫無辦法的他隻能如同一般家人一樣,帶著那虛假的麵具扮演著自己應該扮演的角色。
平靜的帶著妒火生活下去不失為是一種繼續呼吸的方式,但就連她好不容易適應的空氣,都被殘忍的奪去。
神臨巫女,並非所有人都覺得此身分是無上的榮耀,除了絕對信仰者外,神臨巫女的招選意謂著是永遠的離別。
隻要被選為神的代言候選,那就意謂著這個人將永遠的消失,就像是遭到神的強行搶奪,無論成為神臨巫女與否,都隻能永遠的受到東殿的管轄,從此不問世事。雖然巫女們並非永遠的待在東殿內,但成為巫女的人們與家人見麵的機會是少之又少,幾乎不會再有相遇的可能。
年幼的妹妹被選為神臨巫女的候選人,並不為此歡欣的人們陷入了混亂,而那混亂的漩渦裏,竟然也有自己。
他本以為自己會為此感到歡欣鼓舞,但他沒有,聽到消息時,他隻覺得身體冰冷的不可思議。
“你可能覺得我就是因為這樣代替她對吧?”
對著沒有言語的詛咒冰龍,他嘲諷的笑著自言自語。
“但卻不是這樣的,就算我也遭受到意外的打擊,我大概也會默默的目送妹妹的離別,然後沒心沒肺的過著生活,就算失去妹妹就等同於失去了憑依的我,就算到時候我連一個關注我存在的人都沒有......我還是能活下去的,我就是這種人。”
在冰龍的認知裏,人類的這般年紀與嬰兒無一般,而如此年歲的孩子卻說出艱澀晦暗的話語。
於是混亂中的人們開始爭吵著,衝突著連烏利卡都無法理解的原由。
有人拿起了刀刃,為了他無法理解的理由砍殺了至親,就在他的麵前,他妹妹的麵前,而他則因恐懼拋棄了視她為救命稻草的妹妹,逃離了那血泊的泥濘裏。
“再次見到她時,她簡直像個沒有生命的娃娃,隻有在有人接近她時,才會瘋狂的尖叫出聲。”
烏利卡像是在嘲笑似的哼笑著,接著耙梳著那頭烏黑的長發。
可笑得是,就算那女孩的意識殘破如此,她也仍就是神臨巫女的候補者。
“於是我奪走了她的天賦。”
幾個月後,烏利卡再度來到冰龍的麵前繼續說道,接著對著冰龍竟是露出一抹悲慘又憐憫的笑。
“可憐呢!不問原由的被禁錮在這裏,但你真的造成災禍了嗎?這麼久的時間了,誰又記得你造成了什麼災禍?”
烏利卡的問題讓詛咒冰龍第一次陷入了對自身的思考。
何為災禍?這在悠久的歲月它已然理解。
而自己就是一種災禍。
但如果自己是一種災禍,那麼自己又是為什麼而存在的?
“拿到她能力的好處是,我的確看到了不同的風景。”
黑曜石的雙眼微微的眯起,仿佛下一刻就會溢出淚滴,像是要撫上一個人的臉頰,烏利卡向空中,向著埃特拉傑爾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