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你的溫柔是我唯一沉溺(1 / 3)

你的溫柔是我唯一沉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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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桃子夏

人常說,相愛容易相處難,想寫一個虐著相愛的故事,所以寫了它,那些明明說相處難,卻還是忍著痛苦在一起的情侶們——大概是深深地意識到,比起相處時那些雞毛蒜皮的難過,失去對方才是最大的痛苦吧?我們終究會在痛苦和快樂裏長大,明白了自己能夠忍受的是什麼,最不能失去的又是什麼,從而對生活變得心甘情願。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林喬組織的聖誕聚餐從不缺人氣。這不,小小的一間包房裏,十人的桌子足足擠下了十四個男男女女,都是我們係的同學。一桌人各懷心事,有人說,大學前三年人人都很快樂,貪戀風花雪月,一到大四就顯出各中差別來——家境優渥的不愁出路,繼續風花雪月……家境艱難的不同了,一過新年,就得懷揣著一遝厚厚的簡曆四處奔波,換來一紙金貴的就業合同。

林喬揶揄我,小葵你倒是好,不用找工作了。

一小師妹不懂她的意思,傻乎乎地問我,葵師姐,你就簽了就業協議了?

沒呢。我笑著說,我考研。

一桌人都笑,紛紛說,考什麼研哪?去薛家的公司裏當少奶奶唄!薛子正可是個活生生的鑽石礦,你不去後麵可大把的妹子排隊!

我沒再應話。一到大四,所有現實問題撲麵而來的時候,大家清高或不清高的心都變得異常敏感,我說什麼都像是得了便宜賣乖。果然沒多久大家就聊起了薛子正家族的家底是多麼地驚人,全然不避諱我。林喬擺出一副關心我的姿態,小葵,聽說薛公子在實驗樓大廳向你求婚,被你給拒了?!妹子,別後悔啊。

你懂什麼?!有人早笑了出來,咱們小葵這是欲擒故縱,套牢了薛公子!

一桌人曖昧不明地笑。我的手機振了又振,屏幕上顯示薛子正發來的第十八條短信:“十點前不回去複習,你試試看。”

吃完接近九點半,下半場的唱K我推掉了,說是回家複習考研。林喬眯著眼笑得一臉的不相信,說,行,你回家好好複習。她又叫了阿坤送我。

林仲坤是林喬的堂弟,與我同班,他駕車嫻熟地拐上我回家的路。深夜公路兩旁橙黃的燈光,一盞盞劃過我和他的眼睛。

“還是住學校旁邊那個小區?”他問。

“嗯。”

“聽說你是真心要考研,租房是為了圖個清淨?”他問,“是真的嗎?”

我覺得好笑:“不然你以為?”

林仲坤沉默了,黑暗裏他望著深夜公路的側臉有一種莫名的蒼涼。聽林喬說,仲坤找工作很不順利,一家股份製銀行在北京的總部說好了要人,臨到簽協議時變了卦——林喬把這一切歸結於關係戶的作祟。

“我表弟那麼優秀,一定是有關係戶插隊了。小葵,你將來找工作一定要薛家多幫幫你。苦讀四年不如人家有權有勢的人跟上麵打聲招呼。”她說的這句話裏,神色裏不免有憤怒,還有一點點對薛家的妒忌。

車路過“麵包新語”的時候,我下車買了兩個辣鬆麵包。子正挑食,隻愛這店家店的這一款麵包。等我拎著麵包重新上車時,“等等,小葵,你的手怎麼了?”仲坤指了我的手臂。我手臂上赫然印著幾道未褪的舊傷痕。

我狼狽地用衣袖遮住,仲坤明白了:“果然,我聽人說,薛公子的脾氣……”

“好了,不要講了,我想早點回去複習。”我不願意多提,“謝謝你送我,如果你有事,我現在下車換地鐵也行。”

換作別人會說我不識好歹,林仲坤一句話也沒多嘴,誠如當年開學第一天他向我表白,我一口回絕絲毫不給他留麵子,當時的他也沒有半句多話。我信他是真的喜歡過我,所以才能如此毫無怨言,給予足夠的忍耐。

可是到了樓下,我下車還沒來得及說句謝謝,林仲坤砰地關上車門揚長而去,賭氣了,儼然不再管我死活的姿態。

也好。

我望著他離去的影子,心想,也好。

這世上你的感情隻有這麼多,隻能對一人專情,與他人再曖昧隻是耽誤了彼此。

我愛著薛子正,從見到他的第一天開始,從此心無旁騖。隻是從與他在一起的第一個月起,我心裏就隱匿著一個揮之不去的疑問,隨著交往的深入,這疑問漸漸成了一朵久不散去的陰雲。

這間三十平米的單身宿舍,前半年才租下,為著能有稍顯靜謐的環境專心溫習。我拎著麵包腳步沉重地上樓,摸鑰匙開門,門鎖是壞的。心裏一驚,莫非來賊了?輕輕推開門,客廳裏一片漆黑,有個人立在客廳的窗戶前抽煙,煙雲濃濃裏,他彈了彈煙灰,抱肘回身望我。

黑暗裏,我們互望。

恐懼和心虛來襲,我拎起那袋麵包:“你看,給你買了辣鬆包。”

黑暗中,他沒有從我臉上移開過視線,亦沒有笑容。

“你又找物業撬壞了鎖?那今晚怎麼睡……”我歎了氣,彎腰脫掉高跟鞋,他冷笑,“穿這麼漂亮的高跟鞋出去吃飯?”

我心裏一緊,低頭輕聲否認:“哪有,同學聚會。”

“聚會?那送你回來的那男生是誰?!”不等我回答。他隨手抓起玻璃煙灰缸向我砸來。砰!玻璃缸在我耳邊的牆壁上粉身碎骨,碎片四濺,唰唰地劃破了我的臉頰。我愣了一刻,隨即臉頰火辣辣地刺痛,眼淚滾滾而下。他那張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臉,於我,恍然間像個陌生人。

我把那袋麵包放在進門的鞋櫃上,一聲不吭地進房間,鎖上了門。背靠住房門的瞬間,身體因為恐懼,憤怒,和不安全感發起抖來,許久都無法止住。

我害怕極了,怕薛子正會繼續踢門,會衝進來問我那男生是誰,問去吃飯時都幹了什麼。不過是尋常同學聚會,他能幻想出一千多個我可能會離開他的理由。他就這樣一個外形陽光得一塌糊塗,內心又如此陰暗缺乏安全的人,一座隨時會爆發的火山,一個長著天使翅膀的惡魔。

【你的溫柔是我唯一沉溺】

如果薛家肯幫忙,我要找一份待遇優厚又清閑的工作並不難。我遲遲沒有開口,一來是因著骨子裏那幾分傲氣,堅信女孩要獲得人生幸福,一定要靠自己的雙手;二來,也因我從前提及的,那個盤旋不去的疑問。

那晚我做試卷到淩晨三點,客廳裏仿若無人,悄無聲息。我滿腹心事地迷糊睡去,又滿心焦慮地醒來,清晨開門,隻見他一個一米八幾的大男生貓在沙發上睡著了。

鞋櫃上的辣鬆包他拿走了,居然乖乖地吃掉了一個,剩下的一個裝回袋子裏,牢牢地抱在胸前,生怕睡著時會有人搶走似的——我湊近了瞧他。

他皺著眉。

這個又暴躁又憂鬱的孩子,在夢裏也這樣皺著眉,叫人又恨又愛。三年前,我第一次遇見薛子正,那天,他剛打完一場校際籃球賽,懶在長椅上睡覺。陽光穿過樹葉的罅隙,落在他濃密的睫毛上。皮膚閃爍著晶瑩的汗珠。精致得讓人無法挪開視線的側臉。我愣愣地瞧了他許久,又抬手瞧了瞧自己暑假曬得烏黑的皮膚,心裏揚起了哀嚎——“啊,杜小葵,你簡直就是個女漢子!”

薛子正真好看,在他睡去的時候;他一旦清醒,天使迅疾蛻變成惡魔。

我出門去維修師傅修鎖,辦妥後在小區對麵的早點店裏點了豆漿和一份蜜汁叉燒腸粉,才坐下來呢,就見馬路對麵的小區門口,薛子正這個牛高馬大的家夥急吼吼地跑出來,在小區門口四處找,四處問,還比劃來比劃去的,像是在找……在找什麼。他急得滿頭大汗,像是找不到主人的大狗狗,沒頭沒腦四處尋覓了好一會,沒什麼線索,他買了一罐可樂在門口的樹蔭下坐了下來,等。

等誰呢?

我躲在這邊的小店裏,偷偷起身想換個他瞧不見的位置,哪知薛子正這時候的眼神特別好,一眼就瞧見了我。不過,他沒有急吼吼地過來,而是不四處張望了,幾口喝光了可樂,罐子一扔,這才裝作若無其事“爺隻是路過這裏”的表情,慢悠悠地走進來,往我對麵一坐。

我不搭理他。

他抬起下巴傲慢的樣子。

“喂,我也要吃腸粉。”

“自己去點。”

“我就要吃你這份。”

我抬頭望他,“你這不是欺負我?”

“對。”薛子正底氣十足,“我就是吃定你了。”

送了這位爺上出租車,我一人回到家裏,鄰居大嬸一見我就說,哎喲,小杜,你去哪兒了?今早那個牛高馬大的男孩子是你弟弟,哥哥,還是男朋友?

我一怔:“怎麼?”

大嬸心有餘悸地說:“他圍著我們這層樓到處找,急得滿頭大汗,四處叫你的名字……我出門買菜提醒了他一句,你可能去出門買早點去了,他就衝我大吼,說你早就買過早點,說我是說風涼話!這小夥子喲,嘖嘖,脾氣真是大!”

回身進門的時候,我瞧見茶幾上放著昨晚買給他的辣鬆包,塑料袋的封口折得整整齊齊……莫名地一陣心酸。薛子正性格暴躁又沒有耐性,這樣強勢的人卻有一個致命軟肋——他受不了身邊的人離開他。

上月我們已經吵過一次。林仲坤畢業前找工作不順利,問我要做簡曆的模板。我在QQ傳文件給他,就那麼一會兒工夫,薛子正瞧見了,氣急敗壞地說,他林仲坤找工作關你什麼事?林喬都不操心,輪到你來擔心?!說完他就摔了我的鍵盤,網絡傳送文件戛然而止,那邊的林仲坤發過來一個“?”,卻再也沒得到回複。那一晚我們吵得很厲害,他生氣的時候無法控製情緒,撿起什麼摔什麼。

我已記不清這是第幾次被他弄傷。

昨晚玻璃煙灰缸劃破的臉頰輕輕地結了痂,終有一天,傷口會隨著時光褪去,那心上的傷口呢?會消失嗎?

春節時去他家吃飯,他的繼母蔣姨感慨地說,薛子正這孩子,六歲之前很聽話很乖。他生母生得美,又是知名畫家,一心憧憬過雲遊四方的文藝生活,不能乖著在家。子正卻十分依戀母親,他六歲生日那天,媽媽給他親手做了生日蛋糕,子正還黏住媽媽親她的臉蛋,說要一輩子陪在媽媽身邊,可當他第二天醒來時,被告知父母離婚,媽媽昨晚就收拾行李離開了。

他母親找了一個誌同道合的男畫家作為靈魂伴侶,提出離婚,薛爸不同意,以“如果你要離婚就別想帶走孩子,永遠別來看孩子”要挾,本來以為妻子會妥協,沒想妻子考慮了一段時間後,竟然狠心答應不看孩子,就為了她神聖的愛情——這讓子正一直難以理解,也一直深深地恨著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