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動搖了我的信仰
專欄
這幫人隻要有個15分鍾的空閑就要禱告一次。他們擠在一間隻粉刷了一半的宿舍房間裏,帶頭的家夥朗讀他讀過的唯一一本書——《聖經》,旁邊的十幾個人則坐在光禿禿的床墊上,邊聽邊摸著手裏的念珠。
當時16歲的我則是旁觀者。我在當地大學的夏季管理部門打工,努力存錢好從故鄉逃走。部門裏有30多個雇員,他們上班都是為了能養活自己和一家老小。我是唯一的白人,其他人都是黑人。
領頭的那個人想帶我加入禱告,差不多每天都問我來不來。我表示拒絕,因為工間時間就那麼短,我還是比較願意跟其他雇員一塊喝一杯,或者抽根大麻什麼的。然後,領頭的那個人就會質問我:“你信仰什麼?”出於禮貌,我不太想接話,但他一直逼我。最後我爆發了:“我是個無神論者,不相信上帝,不相信世界曆史隻有5000年,也不覺得該隱和亞伯搞了他們的妹妹!”
他眯眼看著我,說:“你不信神。你會過完罪孽的一生,然後下地獄。”
三年後,我逃離了我故鄉的小城,成了物理學博士,又在華爾街上了20年班。整整一生,我都在用理性思考,把生命奉獻給數字和機智的論證。在這期間,我一直當自己是個無神論者。我在理查德·道金斯身上看到了自己:爭論時反應迅速,安於邏輯思維,能從任何意識形態和思維過程中找到疏漏。我們都大挑《聖經》的不是,畢竟這本幾千年前寫成的大書裏的疏漏實在是太多了。
後來我離開了華爾街,在南布朗克斯為吸毒的流浪漢拍照。第一次走進布朗克斯區時,我以為這裏的人們會像我一樣對信仰玩世不恭。如果任何人想要找個標準的無神論者的話,他都難免會想起這些吸毒者——這些人早見慣了這個世界的不公與罪惡。
結果他們都信上帝,而且是我見過的最虔誠的信徒。我遇到的第一個癮君子是塔吉莎,當時她站在天靈修道院的高牆邊。拍完她後,我問她想被怎麼描述,她毫不猶豫地說:“照實說。我是一個妓女,六個孩子的母親,神的兒女。”母親,神的兒女。
我對16歲的自己和那些祈禱者的感受由此也變得不同。他們帶著各自的痛苦,努力想理解這個世界的意義,並在信仰中找到希望。我想回到16歲,告訴自己閉嘴,別擺出一副“瞧瞧我多聰明”的德行。我希望他能知道。
我看到他所做的正是他討厭別人做的事——一個自私的、站在優越立場的布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