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人類曆史上,任何時代、任何地域、任何人種都不缺乏對權勢的爭奪、名利的渴求、財富的追逐,多少帝皇梟雄,就算大限臨頭,也死抓權勢,不肯放鬆片刻,而就算小民百姓,亦有多少為名利死不瞑目!
太平盛世,廟堂之爭尚且殘酷之極,家業之爭尚且鬧出多少慘劇,臨到亂世,一切手段隻有變得更加激烈,更加無情。
所以蔣由身死,唐三第一時刻想的不是為接納了自己的結拜兄弟報仇,而是如何將蔣由殘餘軍馬牢牢掌握在手裏,如何讓自己重新擁有提氣說話的底氣!
同樣,被迫冬季深秋時節出征的杜歡,得知掌上明珠在商南縣城時,沒有考慮怎麼平安救回女兒,反而考慮如何借此得到更多的好處,在這個時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女兒雖然平日裏視為珠寶,可是事涉杜家安危存亡,一個小小女子又算得了什麼!
杜歡領兩千匆忙組編出來的軍隊離開長安,遠赴秦嶺深處,絕不是真得要為李闖賣命,借機擺脫王根子轄製,得到軍權、獨樹一幟才是杜歡的真實目的,而為了讓自己將來自保之力更多,杜歡不介意利用女兒獲取數百看起來戰力尚算不錯的丘八投效。
隻是,當武毅營原把總彭虎,以及彭虎的小舅子王寶應傳喚而來,被杜歡細細詢問了一番武毅營內情後,杜歡臉色便略略難看起來。
遠來掌握武毅營的那個丘八不過是個伍長出身!如此低賤出身,就算現在手握幾百軍馬,也斷斷配不上我杜家門楣!
心似電轉,杜歡已經絕了交好、拉攏楊剛的心思,眼中更是閃過一層森森殺機。
時逢亂世,就算武臣地位早已不可同日而語,如袁崇煥六品兵部主事就敢殺三品參將,做了兵部尚書就敢殺一品總兵,殺了還屁事沒有,這種事現如今是絕對沒有了,可是文貴武賤數百年,實實深入人心,杜歡麵上不顯,可潛意識裏卻深深羨慕文人秀士、書香世家,自家女兒不能嫁一個舉人老爺已是憾事,可也絕不能嫁一個下賤丘八!
不過杜歡眼中殺機一閃即逝,瞧著彭虎、王寶,略一思忖,便換了一副和善表情出來。
“我輩武臣,歸順闖王,上應天命,下順民意,為的是天下早日太平,黎民少受兵災,兩位不記個人榮辱,義然反正,杜某實在是深感欽佩。”
哎?這位杜大人怎麼突然………怪不得人家當初是都指揮同知的高官,俺隻是小小一個七品把總呢,這話說的,高,實在是高!
略一愣神,彭虎便露出喜色來了,明明是貪生怕死,不忠不義,可是杜歡一翻話一說,彭虎立馬腰直了三分,一邊王寶雖然聽不大懂,可是卻也咧開嘴,嘿嘿傻笑起來。
“杜某雖然是一介魯莽丘八,不過也聽過幾句聖人詞句,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為天下黎民,就算我輩武臣粉身碎骨,也不值得什麼,大義所在,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大人說的是,說的極是,卑職正是如此想的,刀槍無眼,這些年殺來殺去,不知道多少百姓遭了殃,嗯,卑職就是為了少造殺孽,才不顧個人清譽,毅然順應天命的,沒成想大人卻是比卑職更有遠見,早早就為天下做出犧牲了。”
“大人英明,大人神武。”
花花轎子人抬人,官場往來,隻要沒有利益衝突,自然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所以杜歡與彭虎、王寶之間一時一團和氣,相互吹捧的不亦樂乎。
如此厚顏自吹了一番,摘清了自己的三人挺胸昂頭,表情肅然,儼然一副先天下之憂而憂的模樣,滿滿的都是高潔氣相。
高居主位的杜歡又說兩句,神色中突然閃過重重憂色,雙眼望向彭虎、王寶,目光裏憂國憂民之色卻是更重了。
“杜某如今奉闖王之命征討商南,是為了開萬世之太平,救黎民於水火,可是,難免殃及商南一地百姓,戰端一開,故此心中惴惴,實難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