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王大軍進城已經七八天了,但是西安這座古老的城市依舊看不出半點生氣,街道上冷冷清清,一些地方還不斷冒出一團團濃煙。
占據像西安這樣富饒的大城,大多數來自鄉野的闖軍士卒就像闖進羊群的狼,以往的習慣促使這群狼為所欲為,搶劫殺戮是不可避免的事情,猥褻婦女同樣屢見不鮮。
不過,既然闖王有了登上九五寶座的心思,成百上千兵士便無法盡興劫掠了,僅僅大索了三日,大多數闖軍士卒便被勒令返歸各自部伍,隨即開赴城外。
西安府說不好以後便是闖王爺的都城了,闖王爺就要當皇上了,知道不知道!?
小聲議論著,一隊隊士卒戀戀不舍地穿過一條條破敗的不成樣子的街道,穿過長長地城門洞,離開他們心目中的天子之都,腰裏鼓鼓囊囊塞滿了銅鈿,身上披著一匹匹綢緞,心裏回味著十三朝古都婆姨的柔美………
當然,並不是所有闖軍都開出城去,闖王老營和嫡係標營自然留在城裏,這些人馬合一起也有十數萬之眾,人吃馬嚼,在西安城裏橫衝直撞,儼然便是一群新貴。
既然是新貴,就要有新貴的排場、氣度,就要披新衣,住大房,吃香喝辣、穿金戴銀,而這些都要落在西安士紳百姓身上。
原大明陝西都指揮使司杜歡杜同知穿行在西安城中,不時便能聽到百姓嚎哭之聲,隻是眼見闖軍士卒如入無人之境,肆意劫掠,杜同知也隻能裝沒看見,低頭速速離去便是。
身為降將,杜同知原本想老老實實待在家裏,保住自己一家老小性命便好,可是這一日剛過晌午,原來的頂頭上司,現在則是渭南防禦使的王根子王大人便派親兵找了來,說是有要事相商,杜歡沒奈何,這才離了家門。
跟這親兵一路穿街過巷,過秦王府、都指揮使司衙門、布政使司衙門,最後進了布政使司下屬小衙門的門,身後秦王府、三司衙門換了主人,門前鞍馬如織,而這個原本主管河防、水利的小衙門則冷冷落落,兩扇大門無力歪倚在兩側。
不過杜歡知道,就算是這麼一個窮得漏風的小衙門,王根子也待不了幾天了,闖王李自成給王根子一個渭南防禦使的官,那王根子自然就得離開西安,到城池殘破的渭南上任,隻是這兩日王根子忙於整編西安府三衛兵馬,也忙著看能不能搭上什麼好門路,才一直賴在這小小衙門裏。
保住性命還不知足,王根子不知道這幾天有多少官紳已經破家了麼?那李闖斂財真是不擇手段,竟然連已經投降了的官紳士族也………
杜歡微微一歎,抬腿跨進了正房大門。
“卑職參見大人。”
“杜同知,呃,現在應該是杜部總了,你我弟兄不用拘禮,快來快來,子美,我這裏有一樁天大的功勞給你!”
杜歡微微一愣,眉頭忍不住就皺了起來,王根子一向為人倨傲,貪財寡義,今天卻如此親熱的以表字稱呼………
“子美,闖王今晨招我商議軍機大事,給我交代了一樁美差,隻是兄弟我擔任渭南防禦使,有守土之責,實在沒有更多精力為闖王分憂,想來想去,隻好把這樁美差讓給你了!”
麵對侃侃而談的王根子,杜歡默默不語,隻是眉頭皺得越發緊了。
杜歡不說話,王根子自誇自賣了一會,便覺得無趣,掃了一眼從前手下的神色,嘴角一撇,便懶得繞圈子了。
“杜部總,闖王麾下大將蔣由攻略陝南,日前傳來消息,蔣由在商南城下兵敗身死,部下兩千精兵折損大半!”
“殺死蔣由的,原是我陝西都指揮使司下轄的武毅營軍馬,武毅營將主劉英,你應該知道那老貨,不過那老貨早被蔣由砍了腦袋,打敗蔣由的,卻是幾百武毅營殘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