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毅營守備劉英今年四十有八,再有兩年便是知天命的年紀,古代人婚育都早,一般人這個年紀早已兒孫滿堂,可是劉英常年征戰,難得回家一趟,卻是膝下子嗣寥寥。
劉英乃是正經的軍戶出身,從祖輩算起,到了劉英父親一輩,也算是累世將門了,十六歲從榆林衛的一名小旗幹起,而後慢慢升遷,小旗、總旗、百戶,一路熬上來,到了今時今日,劉英在榆林衛,乃至陝西都指揮使司也算是老資曆的軍將。
雖說一路升遷還算平順,可是從副千戶征調到武毅營,成了一營主將的守備大人一點也沒有意氣風發的感覺,相反,從米脂李闖亂起,曆經征戰的劉英隻覺得日漸疲憊,對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平賊剿寇再無當初的精神頭。
可是劉英還要強自振作,料理軍務,就如眼下,經曆了郟縣大敗,所部軍兵一路倉皇潰敗,當逃入深山,終於有了喘息之機時,守備大人便立刻開始整頓行武,希望多少恢複一些元氣。
可老天爺似乎有意苛求劉英劉守備,數量不明的闖賊不沿官道追殺明軍主力,竟然尾隨武毅營數百殘軍,一路追來,並迫使劉英不得不星夜奔逃。
郟縣之役,闖賊殺的是人頭滾滾,怎麼那夥逆賊流寇還沒殺夠,連區區數百敗軍也不肯放過麼?
劉英想不通,武毅營殘軍既無糧也無餉,士兵們連武器、甲胄都丟失大半,可說是一窮二白,這樣一支逃入深山的殘兵實在沒有油水可撈,按照李闖的流寇習性,應該絕不會對武毅營有半點興趣才對。
可偏偏闖賊就追上來了,並且按照站在劉英麵前的一個小小隊官所言,闖賊分明就是要徹底殲滅武毅營!
“楊剛,你可聽清楚了?闖賊真的叫囂要………”
“回大人,屬下聽得清清楚楚,那些流賊奢殺成性,一路高喝要殺光我武毅營的弟兄,不僅如此,他們還說,還說………”
“還說什麼?”劉英沉聲問道。
“闖賊還說,要用我們的頭,壘一個大大的京觀,要用主將的首級,找李闖換大大的富貴!”
啪!劉英勃然大怒,一掌狠狠拍在身邊的樹幹上,大腿粗的樹幹一顫,樹葉紛紛揚揚灑落下來。
那些流寇是要斬盡殺絕,一點活路也不給啊!好,好好好,既然如此,就讓我們見個真章好了!哼,帶了一輩子兵,打了一輩子仗,且看誰能取得我的大好頭顱!
數百敗軍,缺糧少械,士氣低落,要和剛剛取得一場罕見勝利的闖軍交手,勝算難說有幾分,可是劉英還是決定回身迎戰。
前路茫茫,後有追兵,李闖賊寇士氣正旺,糧草充足,跑是決計跑不掉的,反倒會拖垮我軍,要想回返陝西,我武毅營就絕不能有僥幸之心,一定要先徹底解決後顧之憂!
決斷一下,打老了仗的劉英便立刻著手開戰準備,首先要做的便是清點兵士,點驗刀槍,一道道將令不停地發出,曙光下,數百明軍立刻忙碌起來。
彭虎就是在劉英劉守備發號施令時趕到的,打眼一瞧,彭虎就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狠狠盯了站在守備大人不遠處的楊剛一眼,彭虎疾走幾步,一條腿一曲,單膝跪了下去。
作為三個僅剩把總中的一個,彭虎自然得到了遠超以往的重視,雖然不知道彭虎為什麼突然前來,可劉英還是誇獎了兩句,並立刻給出了命令。
沒來得及做試探,彭虎就不得不往回走,召集士兵,讓士兵們鼓起勇氣,敢於與流寇廝殺,這可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
楊剛那廝應該沒有對守備大人胡說什麼,要不讓守備大人不會這麼和顏悅色,唔,算那混賬有眼色,回頭不妨饒他一條小命………
眼角餘光掃了一眼仍站在劉英身旁的隊官,彭虎便走遠了,彭虎不知道的是,在他的背後,楊剛剛剛露出一絲冷冷的笑。
“楊剛,你繼續說,有多少賊寇?士氣如何?精壯多少?裝備怎樣?說仔細些,切莫遺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