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傻記

好看

作者:大解

著名的老傻

老傻獲得一項清潔工的工作,負責清掃一條街道上的落葉,包括樹影。落葉尚可清掃,而樹影粘在地上,很難掃掉,有時一棵樹影就要清掃幾個小時。由於工作效率低下,他被調整為擋風工。

擋風工更辛苦。每天清晨,人們還未起床,他就得站在郊外的路口上,幾個人手拉手阻擋北風進入城市街道。擋風工穿得都很臃腫,看上去比身體要胖十幾倍,以便靠誇張的體塊擋風。

由於老傻貪睡懶覺,經常起床晚點,又被調整為捕撈工,負責打撈公園湖泊裏的雲影,保持水麵清潔。有一次打撈雲影時,他掉進了湖裏,差一點淹死。他又被調整為樓房保潔工,擦拭高樓的玻璃窗。

老傻這個不爭氣的家夥,擦拭高樓窗子時,經常有雲彩從身邊飄過,他就順手抓取一片雲彩當抹布,擦拭效果很差,結果被公司辭退了。

就在這時,正好我的《大解寓言》裏缺少主人公,他以最合格的條件入選。從此,老傻走上了明星之道,成了一個著名的老傻。

真正的名人

老傻一心想出名,想方設法製造事端。一天,他製作了一雙超大尺碼的鞋,安裝在一丈高的高蹺底部,然後踩著高蹺從雪地上大步走過,留下了自己的足跡。

根據腳印的尺碼和步幅長度推斷,這個人至少在5米以上,應該是一個超級巨人。

老傻假裝成第一個發現腳印的人,拍下照片,提供給新聞媒體。媒體報道後,立即引起了公眾的關注和震驚,一時間嚇得人們不敢出門。老傻作為發現腳印的人,上了電視新聞,他出名了。

但是好景不長,老傻的惡作劇很快被警方識破,他被刑拘了15天。他的醜行讓人鄙視,他又一次出名了。

老傻因禍得福,從局子裏出來後就被一個電影劇組聘用,出演巨人。老傻出了大名,成了明星。

前幾天他來找我,強烈要求給我簽名,我隻好滿足他的虛榮心,允許他在我的本子上寫下他的名字。他在我的本子上寫了很久,我一看,這哪裏是簽名,分明是一篇文章。我讀過之後才知道,這是他的懺悔錄。

老傻悔過自己的過錯,不再愛慕虛榮。他決心老實做人,做一個對社會有益的人。

後來,老傻的懺悔錄越寫越長,寫成了一本書,出版後引起了轟動。老傻成了一個真正的名人。

伸出了大拇指

一天,老傻在眾人麵前顯能,兩手各執一隻毛筆,在兩張宣紙上同時寫下不同的詩句,圍觀者齊聲叫好。老傻寫完後看看我,流露出得意的神情,等待我的誇獎。

這時我慢騰騰地走到桌前,抓起一張宣紙,揉成團,在硯台裏隨意地蘸上一些墨,然後把宣紙打開,一幅氣勢磅礴的山水畫展現在人們的麵前。眾人皆瞠目,隨後掌聲一片。

老傻不服氣。隨後他一隻手拿兩支筆,同時寫下不同的詩句,我頓時傻眼了。老傻太厲害了。

我對老傻伸出了大拇指,表示佩服。隨後我用這個大拇指蘸上紅色印油,當著眾人的麵按在他的書法落款處,結果印上的卻不是手紋,而是一枚印章,是篆刻的“老傻”二字。

老傻當場拜我為師。我做人低調,不敢為人之師,謝絕了。後來我和老傻成了好朋友。

蝴蝶舞會

一群蝴蝶聚集在花園裏,準備開舞會,但樂手卻遲遲不到位。情急之下,喇叭花吹奏起優美的樂曲,隨之蝴蝶們翩翩起舞,花朵們洋溢在歡樂的氣氛中。

這時老傻進場了,他吹奏的樂器竟然是一個打醬油的漏鬥,聲音極其難聽。後來,他又換成了敲打樂,樂器是一口煮飯用的大鐵鍋,而且還帶著漏洞。他把舞會的節奏徹底攪亂了。

一群花朵扭動著腰肢,連推帶搡,把老傻推到了柵欄外麵。舞會又恢複了原來的秩序。

可是不一會兒,老傻又來了,他把自己打扮成一隻巨大的蝴蝶,不停地扇動翅膀,飛來飛去,偶爾還向小蝴蝶拋媚眼,引得小蝴蝶魂不守舍。

這時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氣憤地走過去驅趕老傻。不料,蝴蝶們以為我也入場了,紛紛圍過來邀請我跳舞。盛情不可推辭,我隻好也跟著翩翩起舞。

後來我吹起了漏鬥。後來我敲起了破鐵鍋。看到我玩得很開心,老傻退出舞會,坐在一邊修改劇本,把我的角色也補上去了。原來老傻就是這場舞會的總監、編劇、導演、樂手,而我成了他的演員。

神的選民

老傻排著長隊等待很久,終於進入了人類的生存序列。得到生命以後,他發現人們的去向就是死,他後悔了,但為時已晚,他回不去了。

老傻掀開地皮一看,裏麵密密麻麻地躺著無數個逝者,所有提前來到這個世界的人都在裏麵,心安理得地休息。他看到前人們都在裏麵,也就認了。

無奈之下,老傻開始自己的生活,不再考慮死亡這件事。漸漸地,他愛上了這個世界,對生命有了更深的了解,從此他樂觀地麵對一切。

後來,他借出差的機會到了天堂,窺見了人們的靈魂。這時他才醒悟,他掀開地皮所看到的逝者不過是人們用過的廢棄的身體,真正的靈魂樂園在天上。知曉這個秘密以後,他覺得自己來到人間非常值得,簡直是賺了便宜。

現在老傻在人間規矩地生活,或者說在排隊,期盼著有一天能夠脫下這個身體,進入那個永恒的自由的國度。

經過篩選,老傻成為神的選民。

住在地獄的上麵

老傻買了一處新房子。一天,他到地下室裏取東西,下到地下一層後,發現下麵還有多層,出於好奇,他就順著電梯繼續向下,一直到地下18層。走出電梯後,他發現自己進入了地獄。

沒想到進入地獄竟然是這麼容易,沒有一點煎熬和恐懼感,不過就是多乘一會兒電梯而已。他覺得很好玩兒,就在地獄和人間反複上下,樂此不疲。

漸漸地,老傻跟地獄門口的守衛混熟了,成了朋友。老傻經常帶一些人進入地獄參觀遊覽。後來,他把地獄作為一個旅遊景點,介紹給旅行社,生意十分火爆,到地獄旅行的人絡繹不絕。

人們通過遊覽了解了地獄,消除了對地獄的偏見和恐懼。地產商從中看到了商機,在地獄附近圈地蓋房,打出了地獄景區這張王牌,樓盤的價格迅速猛漲。

老傻因發現地獄而進入了吉尼斯世界紀錄。我在散步時見到老傻,問他,聽說你買了新房,在哪個小區?老傻驕傲地回答,就在地獄的上麵。

我去地獄遊覽過一次,有了另外的發現:我覺得這個地獄是人造的,裏麵積滿了現實中的罪惡。

植物巨人

老傻把自己栽植在自家的花盆裏,實驗的目的是,看看人類是否適合栽植。他像一棵木本植物,站在花盆裏,保持幾個月一動不動。等到傻婆發現他時,他已經不會動了。經過一年多的搶救,他才活過來。

老傻醒過來後,發現自己的腳下已經長出許多細小的根須。也就是說,如果傻婆不把他從花盆裏拔出來,他的實驗有望成功。

此後不久,老傻失蹤了。多年以後,一個科學考察小組在原始森林裏意外地發現了一棵人形大樹,經過研究和辨認,這棵大樹就是老傻,他已經長成為一個巨人。

又過了一些年,有人看見老傻在林場裏搬運木料,由於他身高體大,比大象的力氣大幾十倍,手臂相當於一個吊車。

又過了一些年,一個登月者站在月亮上,用望遠鏡觀察地球,看到一個巨人用頭頂把地球舉了起來。幸虧這個巨人兩腳懸空,否則他不定把地球搬到哪裏。

老傻真的成了一個危險人物,我必須製止他的愚蠢行為。我和一個科學家找到他,給他注射了反向生長激素,多年以後他終於縮小了身體,成為一個正常人。但由於注射激素有些超量,老傻繼續縮小,最後回到了童年,成為繈褓中的一個嬰兒,非常可愛。人們逗弄他,他就咧嘴傻笑。

吃 書

為了牢牢記住書中的內容,老傻把一本書吃進了肚子裏。吃書很奏效,經過一個多小時的消化和吸收,老傻可以一字不漏地複述這部書,甚至連一個標點符號都不錯。

這種吃書的做法臨時效果好,但不會留下記憶。因為他吃下去的書沒有進入思想係統,而是進入了消化係統,用不了幾個小時,就從腸道排出體外,拉出去了。

有一次老傻吃下一本政治教材,吃下去後引起了腸胃不適,出現了反胃——他又吐出來了。由於他沒有吐幹淨,體內還殘留一些雜物,此後在背書時經常夾雜一些虛假空洞、不著邊際的大詞。

後來老傻發奮讀書,不再吃書。由於他傻,竟然以自身為原型,寫出了一部傻書。出版社考慮到讀者的需要,印刷了一冊。這本書現已被老傻獨家珍藏。

前幾天,我見到老傻,問他在忙什麼,他說他要創作一部巨著。為此,他已經準備了幾萬個標點符號,但具體的文字內容還一個字也沒有寫。

危害自身罪

為了躲避空氣汙染,老傻打造了一架天梯,然後順著天梯爬到高空,選擇一塊幹淨的雲彩,躺在雲彩上看書。

老傻太酷了。但是這種行為很危險,一旦孩子們效仿,後果不堪設想。救援組織通過喊話請他下來,可他就是不聽話,還在雲彩上玩起了倒立。

無奈之下,救援組織隻好撤走他的天梯,先把他孤立起來,然後再想辦法救援。沒想到他乘坐那片雲彩在天空裏遨遊,繞地球一周後才回來。他回來那天,一群喜鵲飛入高空,用翅膀架起一座鵲橋,把他接回。他成了傳奇人物,受到了人們的追捧。

老傻雖然成了名人,但仍不忘舊情,還從天上給我帶回了珍貴的禮物——一顆星星。他說這顆星星從他身邊飄過,他順手就抓住了它。

法律無情,對名人也不例外。在電視采訪現場,警方以涉嫌危害自身罪帶走了老傻。老傻為自己的冒險行為付出了代價,同時也贏得了一次奇異的經曆。

現在,老傻製造的天梯已被警方銷毀。他在雲彩上讀過的書,被罩在玻璃罩裏,已經成了展覽的文物。我因獲贈一顆星星而渾身增加了光輝,看上去像是一個明星。而當初老傻所躲避的汙濁空氣,卻沒有一點好轉,且在日益加重。

返 祖

老傻在實驗室裏研究人類基因,試圖破譯返祖現象。他把一種特殊的基因植入體內,結果身體局部發生了變異,竟然在一年之內長出了一個大尾巴。

為了彰顯自己的研究成果,老傻故意把尾巴露在外麵。這件事驚動了動物界,動物們舉行大規模集會,抗議人類的返祖試驗。因為人類已經成精,一旦集體返祖,動物們將更加不得安寧,甚至會加速滅絕。

迫於動物們的抗議活動,國際相關組織找到老傻,要求他立即停止試驗,並銷毀數據。老傻感到事態嚴重,隻好廢棄了實驗室,並到醫院割掉了尾巴。

由於體內植入了返祖基因,老傻割掉的尾巴還會繼續生長,每隔一段時間他都要做一次割尾手術。後來,一個影視劇組邀請他出演長尾猴,他卷曲著一米多長的大尾巴,懸掛在樹上,樣子極其滑稽可笑。

後來,老傻全身都發生了變化,在短期內快速返祖,最後變成了一條鰭魚。劇組解雇了他。我隻好把他領回,養在魚缸裏。可憐的老傻在魚缸裏遊來遊去,嘴裏還不時地吐出氣泡。

教 練

老傻當上了教練,在小河裏教授一群鴨子學習仰泳。鴨子們隻會鴨泳,根本不會仰泳。老傻做示範的時候,在水上漂著,露出肥胖的肚皮,鴨子們看到教練滑稽的樣子,差點笑死。

老傻被調整為短跑教練,教授一群獵豹如何奔跑。他用四肢著地,講解奔跑的要領,結果被一頭頑皮的獵豹咬住了屁股,把褲子撕開一個大口子。老傻當眾出醜。而獵豹們卻直立起來,圍住他,手拉手跳起了歡樂的舞蹈。老傻手捂著屁股,站在獵豹中間,一邊跳舞,一邊唱起了童年時的歌謠。

老傻被調整為舞蹈教練,教授一群美女跳街舞。他用教授獵豹的經驗,四肢著地,對付一群小丫頭,立即遭到了丫頭們的嘲笑。最後,丫頭們就讓他保持四肢著地的姿勢,把他當作板凳坐在上麵。後來,老傻發明了板凳舞,美女們載歌載舞,而他就是那個胖墩墩的板凳,四條腿站在地上。

滑 雪

在滑雪場上,老傻把自己拍扁,像一張紙那麼厚,緊貼著滑道滑下來。由於老傻下滑速度太快(超過音速7倍),到了終點也沒能停住,結果被風吹起,飄到了山外。當人們找到他時,他被人當做一張紙貼在牆上,上麵寫滿了別人的簽名。

在滑雪場上,老傻把自己拍扁,像一張紙那麼厚,從高處滑下,速度極快。為了控製速度,他使盡渾身力氣,把滑雪棍猛插在兩腿中間的滑道上,結果他被滑雪棍從中間劈開,成了對稱的兩部分。幸好經過自身的努力,快到終點時身體又合二為一。老傻經曆了一場虛驚。

在滑雪場上,老傻從滑道外麵的雪地上滾下來,變成了一個雪球,雪球越滾越大,體積超過了地球,最後滾出地球,在太陽係中形成了一個新的天體。後來這個天體被陽光融化,露出了球狀的核心——身體折疊、縮成一團的老傻。

在滑雪場上,老傻身上安裝了假翼,從上空飛過,沒想到侵犯了雄鷹的領空,被鷹追擊,在逃亡中折翅,掉落樹林裏,被一棵大樹掛住。老傻幸免於難,但卻遭到了一群鳥的嘲笑。小鳥們哈哈大笑,老傻也笑了,但他發出的笑聲卻類似鳥鳴。

無家可歸的人

老傻用透明的冰塊磨製出一副眼鏡片,然後帶著這副眼鏡給人們講述感人的故事。隨著眼鏡片的慢慢融化,他的故事漸入高潮,最後他淚流滿麵,但誰也沒有發現他臉上流下的不是淚水,而是眼鏡片融化了。

這種欺騙公眾的行為在電影和電視中一再被使用。老傻看到商機,自己開辦了一所學校,專門教授人們如何流下不真實的眼淚。為此,他還舉辦了流淚大賽,流淚最多的獲獎者所佩戴的冰塊眼鏡又大又厚,竟然有半斤重。

老傻的欺世行為引起了人們的警惕和唾棄,他的個人信譽降到負值,被記入黑名單。人們見到他時,都露出蔑視的神情。為此,老傻都不敢見人了,出門時總要戴一個大口罩,還戴了一副超大尺寸的墨鏡,鏡片竟然是鑄鐵,一絲光都不透。

由於老傻的臉完全掩蓋在口罩和墨鏡裏麵,看不出一點真相,人們就給他起了一個綽號——沒臉的人。

後來,老傻到美容院,做了臉部整形術。在手術過程中,醫生驚訝地發現,他至少有七層臉皮。於是他又被稱為厚臉皮的人。

盡管如此,從骨子裏說,老傻還不是一個壞人,他還有羞恥心,還有正義感。換臉以後,他簡直變成了一個新人。而我寫作中需要的老傻不應是這副模樣,於是我辭退了他。可憐的老傻離開《大解寓言》,又成了一個無家可歸的人。

惡作劇

一天,老傻覺得跟我玩不過癮,想愚弄一下公眾,於是就在報紙上刊登出這樣一條啟事:如果你在大街上遇到一個用文字組成的人,請及時撥打電話123456789,我會重謝。

後來,有人在大街上確實看到了一個用文字組成的人,並當場認出他就是老傻,可是老傻死活不承認,並當場癱在地上,成為一堆亂七八糟的文字,被風吹得到處都是。

第二天,報紙上又刊登出一條啟事:如果你在報紙上見到本廣告,撥打123456789也沒用,因為他已經找到自己了。

第三天,報紙上與此相關的廣告內容變成了這樣:親,你就是什麼也沒有看到,也請你及時撥打123456789,本人既不感謝,也不在意你的熱心。

看到老傻還在耍賴,我親自上街,找到老傻攤在地上的文字,將其收進垃圾箱裏。

從此,老傻變成了一個髒兮兮的人,錯位的文字碎片很難組成一個完整的人。由於一些文字碎片被風刮跑,老傻的身上至今還缺少一些零部件,比如沒腦子,缺心眼兒等等。但老傻的幽默和可愛,包括他的惡作劇,都得到了人們的理解。

後來,他在報紙上做了公開道歉:親,如果你非常喜歡我,特別喜歡我,極其喜歡我,請你不厭其煩地反複撥打123456789,直到累垮為止。

重量級人物

老傻在自己的背部粘貼了兩個蝴蝶的翅膀,然後開始練習飛翔。練習一段時間過後,他召開了新聞發布會,高調宣稱:他的飛行高度已經接近1納米。

看到他得意的樣子,我稱讚了他,並天天請他吃飯。老傻這個吃貨,在短時間內體重就增加了50公斤。體重猛增,是不利於飛翔的。老傻這才意識到,大解在對我使壞,我再次請他吃飯,他就婉言謝絕了。

後來我變換了手法。我說,老傻你可以往自己的身體裏充氣,身體膨脹以後,浮力會增大,有助於飛翔。老傻真的做了,真的飛到了天空。可是老傻圓鼓鼓的肚子裏都是氣,放了幾個大屁之後肚子就憋了。老傻浮力減少,當即從空中掉了下來,若不是他拚命扇動背部的小翅膀,他將摔得很慘。

老傻飛翔的願望太迫切了。後來我在電視上看到一則新聞。說,一個叫老傻的人偷偷潛入機場,趁人不備爬到飛機的背部,在兩個多小時的飛行途中,老傻被凍死,經過幾個月的反複捶打才漸漸複活。

老傻被警方遣送回家那天,我為他舉辦了隆重的新聞發布會,我用廢舊報紙親自為他製作了一個榮譽證書,並當場宣讀了證書內容:

老傻先生:由於你趴在飛機的背上,把飛機壓得喘不過氣來,整個途中都在超低空飛行,可見你是一個重量級人物。現授予你“重量級人物”稱號。

老傻接過證書,憂心忡忡地說,我是重量級人物了,這對飛翔很不利,我何時才能實現曆史性的跨越,超過1納米。

河流軼事

老傻要把兩條河流捆綁在一起,忙活了幾天也沒有成功。老傻真是瘋了。即便是比頭發絲還細小的河流,捆綁也是違法的,更何況他使用的是粗礪的麻繩。

我告訴老傻,若想讓兩條河流合並在一起,不能強行捆綁,應該誘導,讓它們自願結合。老傻按我說的去做,很快就成了。

過程很簡單。老傻以媒婆的身份給兩條河流牽線,然後讓它們相見,經過一段時間的戀愛,最後它們結婚了。兩條河流生活在一起,變成了一條河流。

老傻的事跡在新聞媒體上傳開以後,國家水利樞紐協調指揮中心聘請他為顧問,向他請教如何使長江和黃河兩大水係實現交融。老傻提出了許多方案,其中一個就是老辦法,用麻繩捆綁。

實際上,古代中國人早就解決了這個問題。智慧的古人采取開挖運河的方法,已經實現了兩大水係的貫通。老傻提出的方案遭到了六十多億人的嘲笑,許多照片上的人都笑得彎下腰,許多死者笑醒以後,又活活笑死。

老傻受了刺激,竟然在人所不知的夜晚,自製刑具,私自逮捕並扣押了一些河流,讓那些本來應該自由流淌的水,憋在一個壩子裏,許多水滴由於幼小和脆弱,已經被活活憋死。

老傻得手以後,越來越猖獗,後來他竟然拿出一卷圖紙,指揮施工隊,要在我的身體裏堵截一條血管,打算在裏麵建造一個血液的湖泊。

如果不及時製止,老傻有可能胡來。幸虧我是寫作者,當即把他變成一堆文字,讓他隻活在《河流軼事》這篇寓言裏,否則他有可能對我下手。

葫蘆娃

老傻在自家的院子裏種了幾棵葫蘆秧,長出的葫蘆一個個懸掛在葫蘆架上,不停地晃動,不刮風的時候也晃動,人們感到很奇怪。

到了成熟期,老傻摘下了這些葫蘆,想看個究竟,不想這些葫蘆都開裂了,每個葫蘆裏都生出一個胖娃娃,有男有女,一個個非常可愛。由於這些娃娃是葫蘆生的,老傻就給他們取名為葫蘆娃。

後來葫蘆娃的故事在民間廣為流傳,傳遍了中國。但隨著時間推移,人們隻是記住了葫蘆娃,甚至不知道曆史上曾經有過老傻這個人。

老傻為了證明自己是葫蘆娃的種植者和發現者,他每年都要種植葫蘆,然後等待葫蘆娃出生。由於年年種植,他的家裏一直有一群娃娃,老一代的娃娃都已經成了爺爺奶奶,新娃娃仍然在一代又一代不斷地出生。如今,葫蘆娃的子孫已經遍及世界各地,各有所成,與常人無異。

有一次老傻當眾宣布,大解就是葫蘆娃,不信你摸摸頭頂上是否有一個結痂。我摸了摸,頭發下麵確實有一個結痂。老傻說那是葫蘆從枝蔓上脫落下來後留下的胎記。

得知自己是葫蘆娃以後,我加倍熱愛老傻,要不是他種植葫蘆娃,我怎能認識這個世界。

火 種

老傻用紙抱住一團火,藏匿在自家的地下室裏。許多年,這團火沒有熄滅,也沒有把紙燒破。老傻藏匿的這團火,是天上掉下來的一粒火種。

有一天夜晚,天上的星星全部熄滅了,上帝派天使到人間來借火種。天使們直接找到老傻,老傻也不隱瞞,欣然獻出了火種。

當天夜晚,借用老傻的火種,天上的星星都被點燃,神的家裏一派輝煌。老傻仰望星空,一種從未有過的成就感油然而生,不覺流下了幸福的淚水。

老傻為了顯示自己的榮耀,自己製作了一張獎狀,裝裱後掛在自家的牆壁上。我看到獎狀的落款處沒有機構名稱和人名,隻有老傻自己按上去的一個紅色手印。這個手印讓人感到既幼稚又可愛。

後來,一群天使來到老傻的家裏,轉達上帝的謝意。天使們對老傻印在獎狀上的紅色的手印非常感興趣,也紛紛在獎狀上麵按下了自己的紅色手印。這張印有許多天使手印的獎狀,有如火種點燃的星空,似乎帶有某種神秘的暗示。

此後,老傻見到火種就收藏,他家的地下室裏堆滿了大小不等的紙包,每個包裏都有一顆不滅的火種。我認識其中的一顆,是普羅米修斯的遺物。

文化垃圾

老傻把自己吊在一個氣球上,然後讓氣球上升,這樣,他就可以在天空翱翔了。

可是氣球飄得太高了,飄到了星空裏,最後飄離太陽係,成為太空中的一個孤旅者。老傻這時真的傻眼了,但已經無法挽回。

這時,如果我不出手相救,世上沒有人能夠救他。出於人道,我立即在《大解寓言》中寫出一個宇宙清潔隊,這個清潔隊火速派出宇航器,專門負責回收太空垃圾。經過幾年的清理和撲捉,宇航器終於追蹤到了老傻乘坐的氣球,費勁周折才把老傻收進艙內。

當宇航器回到地球時,老傻已經老得不成樣子,並且渾身凍僵,經過300多年的治療才恢複體溫。老傻雖然回到了地球,但是他隻能以太空垃圾的身份生活在垃圾堆裏,身上還被貼上了標簽:垃圾2號。

後來,我幹脆直接稱呼老傻為垃圾,出於無奈,他隻好答應。但老傻也不是好惹的,他說,既然我是垃圾,我生活在《大解寓言》裏,經過推理和論證,《大解寓言》就是一個十足的垃圾堆,你大解就是一個製造垃圾的人。

由於我是用文字寫作《大解寓言》,於是我和老傻都成了文化垃圾。

老傻回家

有一段時間,老傻犯了錯誤,被我從《大解寓言》裏趕出去,成了一個流浪漢。這時恰好趕上小傻尋找父親,在大街上遇見了他,就把他請到了《小解寓言》裏,當起了老爺子。老傻的日子過得非常愜意。

《大解寓言》中缺少了老傻,也就缺少了主人公,就像一本書隻剩下封皮,沒有了內容。無奈之下我隻好去尋找老傻,想把他請回。老傻得知情況後,堅決不回。他說,我和兒子小傻好不容易團圓,今後就不回去了。

後來,我在女兒寫作的《小解寓言》中,偷偷地塞進一封信,信中寫道:親愛的老傻,你的家中來了一位客人,是個極其帥氣的男人,你的老婆對他很有好感,並且不希望你回來了。

老傻看到這封信後,立即起身,氣喘籲籲地跑回《大解寓言》中,見到了自己的老婆。老傻問,那個帥哥呢?傻婆指著我說,看,就是大解。

老傻知道自己上當了,但也沒有埋怨。他主動伸出手與我相握,我們又成了好朋友。從此《大解寓言》又有了主人公。

吹 牛

老傻用泥土塑造了一頭牛,然後把這頭牛趕進了大海。中國有句古語:泥牛入海無消息。也就是說,泥做的牛進入大海,必定融化,不可能有消息。

可是老傻塑造的這頭牛進入大海,幾年後穿過大海,繞地球一周,又回到了老傻的身邊。

老傻的牛轟動了世界。老傻成了名人。世界各大新聞媒體都派出記者對老傻進行采訪,試圖一探老傻塑造泥牛的秘訣。但是老傻諱莫如深,說了許多題外話,對於泥牛卻繞來繞去,不肯說出實情。

老傻騙得了媒體,但卻騙不了我,因為我是寫作他的人,他因我的寫作而存在。有一天我把他堵在家裏,揪住他的耳朵,問,老傻你老實交代,你到底是如何使泥牛穿越大海的?老傻迫於我的威脅,隻好實話實說。他說,我把泥牛趕到海邊,模仿上帝造人的過程,對泥牛吹了一口氣,於是泥牛就有了生命,然後穿過大海,又回到了我的身邊。

我根本不相信老傻的胡編亂造,但是媒體記者卻竊聽到了老傻的這些話,然後刊登在報刊和網絡的頭條位置,並用醒目的大標題公布泥牛過海的秘訣:吹牛。

二 球

老傻在一次乒乓球比賽中奪冠,得到的獎品是一個雞蛋。老傻捧著這個雞蛋回家,得到了老婆的一個親吻。老傻很幸福。

老傻把這個記載他榮譽的雞蛋放在高處,以免與普通的雞蛋混淆而被吃掉,他在雞蛋上寫上:老傻的蛋。

我去老傻家串門,看見這個擺在高處的蛋,感到奇怪,就問老傻,這是你的蛋?你什麼時候學會下蛋了?老傻知道我在戲弄他,臉羞得通紅。

我取下老傻的蛋,仔細觀察,覺得有些奇怪,就往地上摔了一下,沒想到這個雞蛋不但沒有破碎,反而從地上彈了起來。原來這是一個雞蛋形狀的乒乓球。

得知這個雞蛋是個乒乓球後,老傻當即把上麵的字改為“老傻的球”。

後來,老傻在比賽中又一次獲勝,獎品又是一個雞蛋形的球。老傻把兩個球擺在一起,每去客人,他就拿出來,向人們講述他光榮的曆史。老傻驕傲地說,我有兩個球。後來人們戲稱老傻為“二球”。

美人魚

老傻家裏養了一條魚,具有模仿能力,尤其是模仿人的行為。一次我去他家,看見這條魚在魚缸裏直立行走,用尾鰭邁步,仿佛是一個紳士。更有意思的是,魚嘴裏還能吐出氣泡。我問老傻,你家的魚成精了。老傻笑笑,不回答。

老傻愛吸煙。他吸煙的時候經常吐煙圈,時間長了,魚就學會了,但魚生活在水裏,它吐出的隻能是氣泡。

又過了幾年,我去老傻家,看見這條魚肚皮朝上,仰麵躺在水裏。我說,老傻你的魚死了。老傻說,它是在睡覺,你聽,它還在打呼嚕。我細聽,還真有呼嚕聲。原來它是跟老傻學的,經常仰麵睡覺和休息。

這條魚不但有模仿力,還有創造力。據老傻說,這條魚抽出自身的一根肋骨,用這根肋骨創造出一條美人魚。現在,它和美人魚在一起生活,已經成了夫妻。

我認為老傻又在瞎編。到他家後我看到,魚缸裏真有一條美人魚,而且已經懷孕。

時間屏障

老傻在做逝者人口普查時,進入了早期人的領地,受到了他們的攻擊。幸虧老傻使用了時間屏障,才免受傷害。我問老傻,什麼是時間屏障?他說,我給你做個簡單的比喻吧。比如說昨天早晨有人打出一拳,而你處於今天,與他打出的一拳具有足夠長的時間距離,你就不會受到這個拳頭的打擊。在打和被打之間,時間成了屏障。在現實中,時間屏障規範了所有的事物,限定了人們的活動區間,使當今的人們無法靠步行進入古代,同樣,古人也無法以活體親臨當下。在時間屏障麵前,即使是一顆子彈向你飛來,也不要恐懼,它將在有效時間內落在地上,它穿不過時間這道屏障。

我問老傻,既然時間屏障是無法穿越的,那麼你是怎麼進入早期人的領地的?老傻看了看我,反問說:是你讓我去往古代做逝者普查的。是你給了我進出時間的自由。是你不顧一個人的死活,讓我去做這麼艱難的工作。你才是時間和空間的操縱者,你在書寫中從事著上帝沒有完成的工作。

老傻的一番話,一下子提醒了我。我立即在書寫中把時空放大無數倍,讓老傻到時空的邊緣去,考察一下星星的數量和質量,包括那些已經膨化和熄滅的星辰。我給他提供的條件是,時間沒有屏障,他可以任意進出和穿梭。

老傻失去了時間屏障,在宇宙中自由來往。他唯一不敢進入的區域就是早期人的領地,因為他們依然把老傻當成入侵者。

人口普查

我交給老傻一項任務,請他做一次地球人口普查。我提出的要求是,不查活人,專門普查已經去世的死者。老傻領受任務後,開始了忙碌。他要對每一寸土地、山川、河流、湖泊、海洋進行深入調查,對地球上曾經生活過的人進行逐一登記。

這是一項極其複雜的工作,但老傻在一個智者的幫助下,卻走出了自己的捷徑。他通過全球逝者聯合會,輕易就找到了全部逝者的名單。然後分出了性別、種族、膚色、區域,然後又分出了年齡和死因,最後彙總出一個全球逝者總數。老傻隻用幾年時間就圓滿地完成了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