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的初夏。
15歲的我在單身宿舍的床上掛著蚊帳,因為是剛來上第一天班,又第一次離開父母出遠門,心中不免有些心酸,有落淚的感覺。
我己經忙碌了快一個小時了,蚊帳還是沒有掛起來。
我看著雪白的牆壁,踩在黑色的水泥地上,望著三角形的房頂在靜靜地發著呆。
這間二十平米的房間有三張雙層床,可以住六人,但暫時卻隻有我一個人住,在這裏我沒有一個熟悉的人,也就沒有可以商量的人。
我穿著一雙解放鞋站在房間裏發著愣,想著自己以後不用彎腰插秧、割稻子,心中有種莫名的勇氣。
我一定要在這裏生活下去,我對自己說。
這蚊帳怎麼掛呢?我自言自語著。
“嗡嗡!”耳邊傳來了蚊子的聲音。
這時我站在鐵製的窗子旁向屋外張望時,才知道太陽己經落山了。
我用糧票和錢購買的飯票和菜票匆忙地趕往單位食堂,心裏想著應該買點什麼吃的回來。
“你有沒有帶飯盒?”食堂女廚師問道。
我回答道:“沒有。”想了想又補充說:“不好意思,我剛來上班第一天。”
“那就兩個饅頭吧!四兩飯票。”女廚師建議道。
我便從口袋中取出飯票,找零後拿著饅頭準備離開。
這時一個悅耳的女孩聲音響起:“阿姨,給我來三兩米飯,一份四角的青椒炒肉絲。”
我轉回頭,便看見一個和我年齡相近的女孩站在身旁,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和我相視著。
隻兩秒,我們便紅著臉羞澀地移開了目光。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心裏竟然想著如何快點離開,但想想自己的蚊帳還沒有掛起來,便慢慢地在她的前麵走著,但女孩看我走得慢,也跟著慢了下來。
我便停下了腳步,對著三米遠的女孩吞吞吐吐地說:“你好!我……我是剛來上班的,我……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隻是我不會掛蚊帳,又沒有熟悉的人,己經一個多少時了。”後麵的聲音小得好像隻有我自己聽到,說完我便用一種無助的眼光看著她!
女孩的頭低得更低了,烏黑的長發便蓋住了半邊臉,右手拿著的飯盒便不自在地又放入左手,小聲說:“你住幾號宿舍,等我吃完飯幫你忙,行嗎?”
我連忙說:“10號,路邊第一間,那就多謝了!”說完我便快步回到宿舍啃起了饅頭。
天漸漸得黑了,我不免又擔憂起來。
這時敲門聲響了起來,我連忙拉開了門讓女孩進來,其實我就站在門旁一直沒有離開過。
“我吃飯較慢,你等急了沒有?”女孩道。
我搖搖頭說:“沒有。”說完便走到自己床前。
女孩跟過來便很快地掛好了蚊帳,問道:“有沒有蚊帳鉤子?”
我便打開了行李箱把蚊帳鉤子遞給了她。
女孩一眼便看見了箱中的書連忙說:“什麼好書,能讓我看嗎?”
“唉!親戚家借的,都是四大名著,我文化程度低,看起來比較困難,你喜歡看拿去好了,不用和我客氣。”我答應道。
女孩有點失望地說:“這樣啊!不過我上完班也沒有什麼事,我試試。”說著在箱中隨便拿了一本便向門口走去。
我連忙跟上去送她說:“謝謝你!你叫……”
女孩說:“鄒倩,你呢?”
我說:“陳浩,再見!”
三年後初夏的一天上午,我斜躺在床上抽著煙,腦中還餘留著昨晚麻將戰局的畫麵,想著每張牌打得是否正確。
這時敲門聲響了起來!“你好!請問是誰呀?”我很有禮貌地說道。
門外一個悅耳的女孩聲音傳了進來:“你好!能不能開一下門,我的被單掉在你們窗台上麵了。”
“來啦!”我感覺到聲音有點熟悉,便迅速地穿好長褲拉開了門。
“鄒倩,你怎麼在這?”說完我臉上微露喜色。
“我是剛不久從小廠調過來的,那邊基本上停產了。”鄒倩答道。
接著她又問:“你調過來挺久了吧!”
“快兩年了。”我說著便讓鄒倩進了房間。
鄒倩的大眼睛變得更大了,向寢室四周看了看,邊搖頭邊說:“這裏怎麼亂七八糟的,記得以前的你不是這樣子。這煙頭,天啊!幾條煙才能抽這麼多吧!麻將還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