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太陽將要下山,鎮上的人潮逐漸向鎮外流動時,殷琦和巧雲則逆流而上。進得鎮裏,果然不似先前人擠人、人貼人,個高的滿眼是人腦袋、個矮的四處是人牆,空曠、稀疏的多。看東西、買東西也容易得多。她倆邊逛邊尋,一路下來,買下不少東西,絲襪、內衣、手帕……多是姑娘家的生活用品。
此外,殷琦還很奢侈的買了一隻銀光鋥亮的鐲子,細細的一股,上麵並沒雕鑿一絲紋飾花樣,極其普通。但殷琦仍是美滋滋的,套在腕上,左看右看愛不釋手,還建議巧雲也買一隻,跟自己的湊成一對,將來如果倆人生得是一男一女的話,正好配成對,做訂情信物。
巧雲含羞帶笑,罵她是閑書看多了,想得也多,還有拿這做訂情信物也未免太便宜,太寒酸了吧!
殷琦便想到自己奶奶樟木箱子裏的那隻金鐲,那麼貴重,應該是能充當訂情信物的了。可惜隻有一隻,不是一對。或許它本就是一對,本就是訂情信物,隻是那一隻在誰的手裏呢?難道當年做了爺爺的陪葬?
這樣的念頭如浮光一樣在殷琦腦海裏一掠而過,便被置之腦後,她還要趕在這尾市多買些便宜的東西。
往外流的人潮越來越壯大,一些攤主也已經開始收攤,她倆如逆水行舟般穿插在人群中舉步維艱,隻得放慢腳步,慢慢的搜尋,沒再見到什麼新奇的玩藝,也就收了心,決定往回走。
就在這時,殷琦聽得巧雲“咦”得一聲,胳膊被她用力拽了一下,順著方向看她用手指了一個人說:“那不是我遠誌哥哥嗎?”
“遠誌——是誰?”,殷琦心頭有一瞬間的恍惚,然後就想了起來,忙也急切的向那邊看去。
順著巧雲的手指方向,她看見書店門前的那個路口旁,有一個年紀約模十八九歲的少年,或許再大些,同堯年一般大的小夥子,正站在那,守著一大堆的竹籃、竹筐。他麵朝著來來往往的人流,一臉的落寞、孤寂、眉宇之間籠著一層淡淡的愁緒,與熱鬧非凡的周圍環境是那麼的格格不入,仿佛他被這個鬧烘烘的紛繁世界給摒棄在了門外。
隻一眼,殷琦的心便猛的沉了下去,仿佛被擱上了一塊大石,說不出的沉重、憋悶,又有一絲異樣的情愫在胸間升騰、膨脹,最後全部明朗為對遠誌的一片憐惜,心底還夾雜著一絲絲若有若無的疼痛。
說話間,巧雲已拉著殷琦擠過人群走到遠誌跟前,歡天喜地的叫道:“遠誌哥哥。”
遠誌聞聲,目光轉向她倆,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一臉溫和平靜的說:“咦,巧雲啊!”
殷琦站在巧雲身後,正懷著悲天憫人的心情暗自上下打量著他。但當他這麼一轉身,一個照麵時,殷琦看仔細後,不禁呆了呆,好漂亮的一個人,清清爽爽、文質彬彬,尤其是他的雙眼,黑亮深遂,仿佛兩汪深不見底的幽潭。讓人見了,有一探究竟的好奇與衝動。
“遠誌哥哥,你也來趕會場了,怎麼不到我家吃中飯?”巧雲問他。
“我要守攤子,走不開啊!”遠誌笑道。
“咦,怎麼是你一人?”巧雲伸頸左右看看,“小姨和淮山呢?中午也沒見他們去我家,沒來趕三月初六嗎?”
“他們在別處擺攤的。今年編得籃子多,所以,全家人都出來賣了。”遠誌說完,對巧雲身後的殷琦點頭致意,微微一笑,很有禮節的打了個招呼。他知道這人不是巧雲的朋友,也是巧雲的同學。
這樣的笑容看得殷琦心裏一動,常聽家裏來來往往的人誇堯年的模樣是長得怎麼怎麼的好,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可如今一見遠誌,那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明顯被比了下去。
迎著遠誌的笑臉,殷琦想起自己還沒喊人,忙也隨了巧雲,畢恭畢敬的喊一了聲:“遠誌哥哥”。
這時,巧雲才想起他倆還互不認識呢!忙衝遠誌介紹道:“她是殷琦。”
“殷琦!”遠誌一臉的錯愕,旋即又成了一臉的欣喜,更有一份意外在其中。
殷琦,對於這個名字他太有印象了。
遠誌爸爸去世的那年,他媽挺著一個大肚子,帶著他去巧雲家借錢。因為淮山就要出世了,可是家裏一分錢也沒有,他媽想跟他大姨借一些錢生產時用。可他大姨父卻說:“又不是第一胎,還上什麼醫院生,就在家裏找個接生婆,省事又省錢。”他大姨說:“女人生孩子是大事,馬虎不得。不怕萬一就怕一萬。再說現在人生孩子誰還找接生婆,都是去醫院的。”他大姨父當時就板了臉,瞪著他大姨說:“你把錢借給她,什麼時候能還?她家的那個窮坑是永遠填不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