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二年的春末,雨,就這樣無情地降下,從今日一早開始,就像兩年前一樣,濕潤了大地,更涼了人心。
“王妃,雨大了,回吧。”說話的是蕭十,宏澤王府的大管家。兩年前,年僅三歲的小姐不慎感染風寒,病來的急,就這麼去了。青伶小姐是王爺唯一的女兒,自小姐一出生,王府上上下下歡騰一片,小姐生的活潑可愛又聰明懂事,王爺更是將小姐視若珍寶,疼愛的不得了。對王府的下人,不僅沒有小姐脾氣,還常常和府裏的孩子們玩成一片,王府的人無不將小姐視為心頭肉,疼在心裏。小姐這一去,傷透的大家的心,而這兩年來,王妃一直都不曾放下,每年生死二祭都必定前來祭拜,一待就是大半天。今天,正是青伶小姐的生祭,王妃照例來小姐墳前祭拜。將墳前整理幹淨,默默地擺上祭品香燭,看著小姐的墓碑,沉默不語。
雨勢愈大,眼前的王妃雖然由侍女打了傘,但飛濺的雨滴仍把王妃淋了個半濕。“王妃…..”
“讓我再待會吧,讓我再陪陪她。”一開口,王妃不禁為自己沙啞的聲音而皺眉。想繼續開口,卻不知說什麼。
白曇又撐起把傘,立在王妃身後,一臉的擔心,“王妃,您這樣,小姐在天上看到也會傷心的。”
一身華服的高貴少婦回過神,美目朦朧,神色百轉千回,看著身邊早已濕透的侍女和侍衛們,輕歎口氣,說道,“蕭十,我們走吧。”
蕭十命侍女扶起久跪的王妃,正指揮著一眾人準備回府,隻聽不遠處的草叢中傳來異響,引來蕭十的側目。“保護王妃。”話畢,身為管家的蕭十一馬當先地挺身護在王妃身前。一年前,玄朝先帝仙遊前下旨,任命宏澤王爺墨宸合與左丞相厲如海為顧命大臣,輔佐年僅九歲的幼主。隔日,先帝辭世,幼主即位,改年號天元。
在輔佐幼主的立場上,兩位顧命大臣的意見諸多不和,以宏澤王爺為主的執政派認為幼主尚且年幼,還不適合獨掌皇權,因由皇叔宏澤王墨宸合代理國事。但左丞相一派的大臣們則主張盡快輔助幼主掌握帝王權,單獨執掌朝政,以安民心。兩派分庭抗禮,雙足鼎力,兩派勢力明爭暗鬥不斷。
兩派相爭,必有傷亡。左丞相是先皇恩師,桃李滿天下,朝中的文臣不少是他的門生,在朝中聲望頗高,加之厲如海善於籠絡人心,恩威並施,倒也說服了不少大臣紛紛上奏,彈劾王妃王,讓朝中皆以為顧命大臣墨宸合欲獨攬皇權,挾天子以令諸侯,有篡權奪位之疑。實則,厲如海有意獨霸顧命大臣的實權,做朝中第一人,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然墨宸合並非省油的燈,入朝以來這賢德兼備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朝中也早就形成了自己的黨羽,宏澤王地身份更是讓他如虎添翼,一時之間竟是撼動不得。厲如海見彈劾不成,反倒是助長了對方的氣焰,更是恨不得將他除之而後快,屢屢設計謀害宏澤王一家,下手狠毒。
蕭十示意侍衛長前去查看,侍衛們紛紛抽出長劍護身,小心翼翼地向草叢包圍,用到刀鞘猛地撥開雜草。“回王妃,是個女孩。身上有多處擦傷,怕是不慎從斜坡上滾下受傷,又淋了雨,現已昏迷。”侍衛長一邊回報,一邊側身讓出一條路。
尚未從悲傷中緩過神,王妃的神色依然有些茫然,透過稀疏的人群,王妃隱隱看到一個身著淡黃色衣衫的幼小身軀,側倒在草叢中。慢慢靠近草叢,王妃看清了女孩的麵容。這是一個四、五歲大的女孩,虛弱地倒在草叢中,淡黃色的外衣或是在滾下斜坡時被扯碎,破爛不堪,早已被雨水浸濕,緊貼身上,透出斑斑血跡,裸露的雙臂青紫一片,盡是擦傷。雙頰因微紅,透著懾人的慘白,氣息微弱。
女孩蒼白憔悴的臉,王妃不禁想起了兩年前的那個夜晚,青伶也是一樣蒼白的臉色,一樣若有似無的氣息,一樣痛苦的神情……眼前的孩子和女兒的身影重疊著,心中的刺痛讓她不能自己,腳步蹣跚虛浮,一個不穩險些倒下。貼身侍女萍蘭眼疾手快,快步上前扶住,這才穩住了身子,緩緩走向眼前的孩子,在孩子身邊蹲下,顫抖的手緩緩撫過孩子冰涼的臉龐,雙眼依然濕潤。猛地抱起倒下的孩子,緊緊擁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