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燕京出了一件事,讓燕京百姓津津樂道。懷化將軍夫人在伽藍寺上香時,回來路上被一夥強盜給攔住了。據說將軍府的家仆幾乎被屠了個幹淨,隻有夫人和一個侍女在馬車內活了下來,而這時,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的一個窮小子,陰差陽錯為將軍夫人擋了強盜頭子的一刀,等將軍帶兵趕來滅了這一夥強盜時,夫人早已昏了過去,等夫人悠悠轉醒,直哭著讓將軍救那個小子,說是她的救命恩人,自此,這個不知道從那個旮旯裏出來麻雀算是攀上了高枝,直衝青雲。
懷化將軍府內。
“姨娘,你聽說坊間怎麼傳的嗎?嘖嘖,編的有模有樣,人民群眾的力量是無窮的啊!”言鈺歪靠在黃花梨打底的軟榻,一襲青絲隨意散落在還未攏起的長袍上,像它的主人一般。
其麵容稚嫩,看上去雌雄莫辯,唯有一雙眸子極為清亮。
說實話,這些年來,言鈺偶爾還是會想起前世,前世她本是二十一世紀的一個普通女孩子,與正常人不同的是她從小身體就比較瘦弱,剛出生時,醫生便判定她極有可能早夭,隻不過她比較幸運,她有一雙深愛她的父母,未曾放棄她,所以她仍像普通人一樣上學,但直到大學快畢業的前夕,她的心髒終於不堪重荷,猝死醫院。
她直到現在都還記得,前世自己死在父母麵前時,父母撕心裂肺的痛楚,讓她的心也飽受煎熬。隻是這一世,她從未見過親生爹娘。
想起自己剛醒來時,是個嬰兒,嚇了一大跳,整天昏昏沉沉,沒有任何外界感覺。等意識漸漸蘇醒,有了前世記憶,她也四五歲了。然後她就發現,她如今的身世不簡單,顛沛流離的生涯,也讓她的微小的希望隨之破滅。
可以說從出生開始,她對外形象也是個男孩子,是不過內裏是個女孩子,沒有人告訴她她應該是什麼樣子,似乎都默認了她現在男孩子的身份。
言鈺抬頭看了看在一旁忙碌的柳夫人,眼裏流露出一抹暖意,她是真的無私心的對她好。
此刻柳夫人正拿著繡針在縫補著一件幹淨卻有些破舊的青衣,皺起彎眉,好似沒聽見言鈺的問話般,自顧自的念叨著,“阿鈺啊,你說這麼舊的衣物你還留著幹甚?將軍府可還會短著你這些。依我看,還是將它給拆了,姨娘親自再給你做一個流金腰帶如何,這青色的底料,最是再適合你不過了。”
言鈺聽見這話,忙收回思緒,看柳夫人像看見了鬼似的,就這幾天相處的日子裏,她可算是明白了,她這位姨娘‘破壞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她想及此,忙擠出一臉笑,朝柳夫人溫聲道,“姨娘,沒事,這衣服如鈺自己弄吧,姨娘日理萬機,這點小事,鈺兒就不勞煩姨娘了。”
說著,趁柳夫人不注意,一個巧勁,便從她懷裏穩穩的撈出了衣服,扔到身後。
言鈺又怕柳夫人生氣,又扯開個話題,“姨娘,我剛才問你的事你還沒告訴我呢?”
柳夫人一聽說這四處亂傳的謠言,便氣不打一處來。“別提了,我是去上香沒錯,可馬車裏還有你啊,還說你是哪個旮旯裏冒出來的,這分明是造謠!”
“而且我有那麼不濟嗎?還昏了過去,那是豆腐吧,笑話!幾個獐頭鼠目的小毛賊還屠了我家仆,隨便派出一個都能橫掃一大片……”
“我家阿鈺要是出了什麼事,老娘親自抄到他家去……”
“……”
……連老娘都出來了,姨夫,你在哪啊,把你家女人拖走。
是夜。
言鈺正躺在床上,剛解開衣服欲要上藥,忽聽門外傳來敲門聲,她挑了挑眉,深更半夜的,又有什麼事?門外的人壓低了聲音,原是柳將軍身邊的柳南,“鈺少爺,老爺有請。”
這一會功夫,言鈺已把衣物穿起,束起長發,便開了門,望見柳南低著頭,拘謹的樣子,無奈“帶路吧。”
柳將軍是三品的懷化將軍,近些年來才提上去的,今上不知怎的,對一介武夫出生的柳升青睞有加,剛入士,便被提拔成從六品的安撫使司副使,短短數年內,便成了如今的舉足輕重的人物,讓無數想看柳升笑話的人恨紅了眼。
柳升是個嚴肅的人,但這套對言鈺這個熊孩子來說,什麼用都沒有。
言鈺一進書房,便看到柳升這個傳說中大字不識一個的武夫拿著一本兵書就著燭光研讀,看見言鈺,長期臉處在緊繃狀態下的他下意識想回言鈺一個慈愛的微笑,卻愕然發現,臉繃得太緊,連換一個表情也想是在整張臉在玩崩潰。
言鈺看其如此,哭笑不得。“姨父,你要是笑不出來,就不要笑吧。”
柳升聽了,忙端正了臉色,正言道,“鈺兒,你可知你虛年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