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昨日之日(1 / 2)

“立穩,手抬高。頭,仰起來,跟腰,腿成一條曲線。”

“你可得記清楚了,既是入了我血月門,便是死了,也是我血月門的鬼。”

“我血月門下,沒有男女之分,更無長幼之別,隻有能利用的人和利用價值大的人。”

“沒有人會因為你是女人而放過你,更沒有人會因為你是小孩而心軟。”

“你要記住,想活下去,必要先死了。”

微陽散落,漫漫地照射著大地,涼風時時拂過,沁人心扉。殘秋,即使是正午,也有一番別樣的清爽。

桂魄初生秋露微,輕羅已薄未更衣。

華麗精致的別苑內,數名麵容清秀的丫鬟麵無表情的立在走廊的過道旁,目無焦距。

過道旁是一座很大的花園,假山林立,一條鵝卵石鋪成的小路彎彎曲曲的穿過花園,小路兩旁,秋菊芬芳,流水泠泠,一座小亭建在橋上,在這景色映襯下,正如那句“亭亭玉立”。小亭若有靈,它大概會想,這詞應是更襯那個女孩……

花園內,菊花中央,亭榭旁,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手執短鞭,風姿綽約地昂首緩步,不時地斜視一眼身邊的女孩。女孩單腳立在一指寬的長凳上,雙手平放,腰下傾,與地平行,看上去異常辛苦地仰著頭,頭上微光輕閃,原來竟頂著一疊盤子。涼秋,滴滴汗珠滑落,更添冷意。她的雙手微微顫抖著,手背上均是兩個盤子。遠遠望去,像一隻展翅欲翔的雛鳳。

女孩看上去不過十歲。

五官精致而稚嫩,細白的肌膚猶如最上等的白瓷,纖小的唇似乎被六月的清風染上了玫瑰般的淡粉與瑩亮,一雙星眸顧盼生輝,清澈得可以消除人間的一切邪惡。年紀尚小,一張玉容卻已盡顯傾世之姿。

大概,隻有一個詞尚且可以勉強形容年少的她了——

美人胚子。

所有人都稱這名婦人為柒娘。她看著女孩稚嫩卻妖媚十足的臉蛋,嘴角劃出一個得意的弧度。她說,“你得慶幸你父母給的這張臉蛋,讓門主相中才會答應隻要你加入血月,待你長大成人,若有大器之用,報仇,笑傲江湖,這要看你。”

“我柒娘可不管你以前是什麼高官富商家的大小姐,到了這裏,就得把你的過去全忘了,什麼禮義廉恥世俗倫理全是瞎話,血月門下的女子必須拋棄這些,你要懂的,隻有執行命令。”

“是,柒娘。”女孩努力揚起一絲微笑,聲音清澈得如同幽穀的風鈴。她知道,這臉,這音色,是她如今唯一的本錢。

“門主說,你叫葉姒兒?是個好名字。”

“家門已不複存在,這個名字將終生埋於心底,門主救了我,便是我的再生之父,請柒娘賜名。”

柒娘笑了,“你雖負家仇,但柒娘希望你有一日能雲淡風輕,相忘江湖。就喚你雲傾吧,傾城之傾字,襯得上你。”

柒娘斜了她一眼,笑道,“你看,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因為你太弱小了,不僅要失去你的家,還要失去你的名字。”

“這個世界就是這麼不公平。別家十歲的女孩都在無憂無慮的玩樂,度過一個美好的童年,你雲傾卻要在這裏忍苦受難,聽一個老太婆的說那些嚴格的訓話。”

“所以。”她站住腳,轉身,麵對雲傾,含笑看著她那雙清澈的眼睛,“雲傾,你必須要強大。我們血月門可以讓你嚐山珍海味,穿錦繡華裳,讓你容顏傾世,讓天下人都在你腳下匍匐——你有那個資格,我們也有信心。但是,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雲傾明白。”她笑得更加燦爛了,眉眼彎彎,雙眸含水,如同初生的朝陽般閃著金光。

柒娘攏了攏鬢角,讚許地笑笑,隨即道,“繼續,保持這個姿勢,一刻鍾後休息。你,你,你們兩個,一刻鍾後為小姐捏腿,半個時辰後吃飯。我去為你安排你的飲食。”

“你最好堅持下去,不要讓我聽到盤子落地那破碎的聲音。”

“是。”

柒娘的身影慢慢隱去,雲傾笑著,眼睛眯得很細,嘴角高高上揚,卻給人一種猜不透的感覺,她的記憶忽然回到了一個月前。

在一個夜晚,在一個被盛闕國奉做神祗與信仰的平南將軍府裏。

本以為如同以前無數個平安喜樂的日子過後的夜晚一樣,一夜好夢安眠。

她的母親忽然叫醒了沉睡中的兩個孩子。庭院裏隱隱透著血光和黑影,還有女人尖銳的哭泣聲,但是很快就被打斷了。被搖醒的男孩揉著眼睛,剛想問什麼,卻被母親一把捂住了嘴。母親抱起他們兩個人,輕聲叫他們不要說話。兩個孩子很疑惑,但是點了點頭,他們看到——母親的眼神很焦躁,不安,甚至是顫抖,不時地往外麵望去。